“写课就是在思考教学，就是在表达思想。写课是一种很好的积累。写课不是简单的口头议论，而是对话、反思与梳理的综合过程。说话和写作都是表达，写出来是理性认识。评课带有随意性、不确定性。写课，能将散乱的评课组织化、条理化为显性经验。”——窦桂梅

上周学校开展语文同课异构教学活动。观课前到观课结束，历时一周，思一次有一次的收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从思到写是个慢过程，中间还得理解。思考记录本身是种积累，也是学习慢慢发生、理解慢慢加深的过程。

本次执教者为学校五年级苗老师和杨绛先生弟子戴琦教授（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培训中心客座教授，湖南农业大学客座教授）。两节《落花生》课例，一是生本理念的“以读引读”，一是大语文的包罗万象。风格各异，形成鲜明对比。让我进一步认识教者之于课堂的重要性，更领略到大语文的魅力所在。

《落花生》这篇课文是五年级第一单元课文，单元阅读要素是初步了解课文借助具体事物抒发感情的方法。《落花生》是许地山1922年发表的散文集《空山灵雨》中的一篇。细细素读文本，发现文章以全家团聚过收获节为小背景，以人物对话为主要表达方式，对话中借物喻理之外，蕴含母亲对丈夫、对孩子，父亲对孩子的爱，也蕴含浓厚的的父子深情。

一招一式总关情

这里的情指什么？指家国情怀。戴老师上课前，请学生背诵《少年中国说》（梁启超写于戊戌变法失败后的1900年），铿锵有力的诵读声响彻耳边，更响在心上。为何要先背诵这篇散文？戴老师没有点评，也没揭秘，只说很好。这让我想到《落花生》的写作背景：《落花生》写于1922年，是许地山在“五四运动”后的作品。那时青年已经觉醒，追求个性解放。许地山在“五四”思潮的影响下，冷静地观察和思索着人生真正的意义。他反对封建，反对虚华，以踏实进取、质朴平和的文字谱写清流般的赤子之心。在那个年代真乃切实地道的心怀家国了。

两篇散文从遥远的年代经由戴老师穿越到今天这堂课，时空拉得长，意义深远自不必说，重要的是瞬间将学生和课堂带入时代的大背景下。出其不意间，戴老师精心设计的“起”为“下文”埋下重要伏笔。

大语文的广博深远，在它对作品的追根溯源上。教者需回到作者生活的年代，与时代同脉搏，与作者同呼吸。如此，教者与作者的对话才有可能真正发生，才有可能触摸到作品背后的“情”。遇见山，不管这山是“人山”还是“文山”，首需仰视、慎思之；其次步步爬上去，一探究竟，否则一无所获，且反显渺小。

到这里，再想想编者把这篇文章放入本单元的用意，便了然于胸。“一花一鸟总关情”啊！

一说一写均含力

人民力量是伟大的。可人民力量与《落花生》、与学生有什么关系？

戴老师从《植物妈妈有办法》一文中三种植物传播种子的方法----借力，揭开花生的生长之谜：花生靠自力和借力传播种子，长大成熟。

花生果实长在地里，没有顽强的生命力，怎能生长？这是花生叫人佩服的自力。花谢以后，果针倒挂钻进土里，呆在黑乎乎的泥土里约三个月，没有人的力量帮助，怎能出土？怎能榨油、做花生糕以实现自身价值？这就是花生的借力。

学生在城市生活时间长，没种过花生也没拔过花生，有些学生可能还没见过带壳的花生。戴老师和学生探讨花生自力、借力生长的过程，意在让学生明白人和植物一样，除了自力更生，还要学会向外界借力生长。由此我想到：学生学习除学会自学，还得借助工具学，跟师长“借力”学；做人除了学会自力（自律），还得借外力帮助（约束）自己。

戴老师请学生在工作纸上写下“借力”，不知学生能否在写“借力”后悟到做人的道理？当时不能或许过后能，戴老师不是鼓励学生团结互助、友爱绝对是有用的吗？

接着借一小故事对“道”与“路”进行辨析，“道义、道德、道法……道，有人生的态度，它比路重得多。”戴老师既教给学生做人的道理，也教给学生做选择的原则：人生的选择不在你高兴不高兴，乐意不乐意，都应遵循“家国情怀，为人民服务”。

人民力量在这里是为了祖国更强大而团结起来的伟大力量。大语文的神奇，难道在于它包含教给学生“见微知著”的思维？更在于它将思想道德教育（团结友爱）落到实处？反观我们平时在语文课上的思想教育，如何渗透的呢？大概有照本宣科式的，也有言传身教式的，还有学生自己领悟的。欲做到见微知著，语文老师得修炼一番。

令我惊奇的是，人民力量好像“承”住了家国情怀。

一言一行皆有爱

前面的环节立意高远，好奇如何“转”入文本？

戴老师由她的著作谈到《落花生》一文的最重要的技巧，学生说“借物喻人”、“借物喻理”，戴老师告诉学生是一次简单的对话，一次家庭会议上的聊天、谈心。

这次家庭会议版的聊天谈心，作者取了最有代表性的话语突显家人之间感情之深。

“让它荒着怪可惜的，你们那么爱吃花生，就开辟出来种花生吧”“母亲把花生做成了好几样食品”，戴老师引导学生悟出母亲勤俭持家、尽职尽责、为家庭和谐幸福竭尽全力的精神。

“那晚的天色不太好，可是父亲也来了，实在很难得。”戴老师启发学生领悟父亲不想辜负孩子们的期待，勇于承担起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家庭会议，一家之主怎能缺席？亲子活动就得到孩子身边去，这种爱才是真爱。

“你们看它矮矮地长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它有没有果实，必须挖起来才知道。”“所以你们要像花生，它虽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父亲话不多，字字有爱，句句有理。戴老师带领学生再认识了这个懂教育的爸爸，懂得教孩子多看他者优点的爸爸。

“说不出来没关系，敢于站起来就是伟大（用勇敢是否更合适）。”“你回答的问题他不会，他才佩服你呀。”戴老师频频鼓励学生，给人一种时空交错之感：文内文外都在对话，都洋溢着温暖和鼓舞人心的力量，都沉浸在热爱里头。

一高一低总有价

“谁能总结花生的精神？”

“朴实无华，不炫耀自己，默默无闻，舍己为人，低调……”

“花生在地里，那儿没有阳光，黑不黑呀？艰苦不艰苦？它怕了吗？”

“黑……没有怕。”

“坚强，它不畏艰苦，它在那里努力地生长。”

花生虽小，价值不少。作者立志做花生一样的人，不求外表美观体面但求有用于他人和社会。由古至今，社会不乏花生一样默默奉献牺牲自我的无名英雄，却也不少长得好看才华横溢的“桃子石榴苹果”。它们没有用吗？没有花生一般有用吗？不对。父亲没有说它们没有用，而说它们让人一见就生爱慕之心，那它们不就是既好看又有用？

作者生活的年代、家庭背景及过花生收获节的事情或在某种意义上决定他选择做花生一样朴实无华不显山露水之人。可如果，他们家种的是桃子李子呢？种的是黄豆呢？它们同样有价值呀！

如果花生象征不好看但有用的人，桃子石榴苹果象征好看又有用的人，学生会选择做哪一种事物象征的人呢？这么一想，这节课是否可以添加这个问题让学生加以思考和探讨？难道因为前面已经暗示学生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做为人民服务的人，这里省略了？还是因为“外表好看”包含更深层的含义——名誉，甚至名声地位，学生理解起来抽象？

事实上我也不确定五年级学生能否辨析得出名誉名声地位是身外之物，对他人和社会有帮助有贡献才是实实在在的好看、耐看。我挺好奇学生会怎样思考这个问题的。（戴老师后面说她的课省去一个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有用加实用，是当今社会对人才的普遍要求。《落花生》这一课如果升华到做人，或许应该让学生多角度思考，至少让他们明白两点：一是对社会有实用更重要，好看不好看没那么重要。例如很多中草药都长得很丑，价值却不容小觑。二是好看又好用多数难两全，即使不好看，不能选择生长环境，也要靠自己的努力做出应有的价值来。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我们的社会才变得更好。这应该不违背大语文的“政治方向”吧？

一事一物终须思

戴老师站讲台依然以学习者自居，值得敬佩。她和学生一起学习花生的品格，学习《落花生》一文的独特之处。孔子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向身边的事物学习，戴老师可谓身体力行。她退休多年依然坚守教学一线，为教育发光发热，像花生一样彰显出自身价值。

大语文课堂，某种程度上展现了语文的博大精深。它突破课堂边界，突破学科界限，带领学生走进文理、政治、艺术、劳动等，教给学生“一生受用”的东西。我在思考，定位如此之高，是否真正契合学生的学习需求呢？尽管教师的水平有所不同，也要思考学生的起点在哪里，学生在某节课需要什么，能力是否企及吧？关于课堂学习，我还是比较赞同“最近发展区”理论。可能我道行浅，暂时说不准这节课所授内容超出学生“最近发展区”多远。

一节课，我们普通老师想的可能只是这节课，大语文却想到学生的一生。一次能触动生命的课堂，给学生带来的影响必不止于这节课。从学生成长的角度看，每节课确实包含学生能力、思想等变化的过程，尽可能做到在平等对话、锤炼思维过程中推动、发展学生，让学生明白如何恰当运用知识、发挥才智，让学生体悟成长的快乐已经很了得。

学无止境。这节课值得思考的远不止于此，课堂学习单上有个成语“壁立万仞”，这个词蕴含期待与鼓舞。林则徐自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中“壁立千仞”已极为不易，“壁立万仞”就更不容易了。因为时间关系，没有解释其设计目的，不知道戴老师想告诉学生的到底是什么？

仔细再想，这节课容量之大，时间之长，定位之超拔，未必可成为常态化语文课吧？再者，从“转”到“合”似乎有点儿模糊，是否可以多种选择？

赞同也好，批判性思维也罢，听完课思考并记录至此，也算没有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