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走了

三叔走了,而且很突然。

2022的11月,疫情的蔓延开始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像一个即将被吹破的气球,北京亦是如此。现状令人十分担忧,给老板告了几天假回家。那个时候的望京,混检里常常有阳。登飞机的核酸阴性证明还要精确到小时,彼时的回家之行开启了过五关模式。

飞机上熙熙囔囔,似乎满座,疫情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满座的客机,而且是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有相当一部分是提前回家的大学生。如往常一样,我戴着N95 和护目镜,全程没有进食饮水。闭眼静候着陆。

到家以后,一如既往,三天两检。在一个饭后和母后遛弯儿的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手机来电,来电者自称是机场派出所民警,传达的信息是我是新冠患者密接,我对此抱有怀疑态度,即便他说出了我的姓名和身份证号还有座位号,再几经核实后,我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是新冠患者密接了。

接下来的24个小时,我收到了好几个电话,卫生厅,防疫中心,社区居委会。。。一个中心思想就是,我不要动,等通知拉去某个酒店隔离。彼时的我很无奈,回家已经有段时间,且不说几乎每天的核酸检测,自己在飞机上的防疫措施,还有就是那句只能对自己说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都成了无力破碎的泡沫。

抛掉那些无法控制的因素,我突然关心起一个问题,隔离的酒店网络效果好吗?我办公需要网络流畅。酒店的通风是什么系统,我会因此被感染吗?母后由之前的抱怨,这种时候就不该回家等等,变成催促我收拾行李,然后给我备了一个床单和一个枕巾,说用完就丢了,不用带回来了。我嘴上回应着,身体却很诚实,叫我不动,我就不动。

脑子里只有一浪接一浪的情绪,手机再次响起时,因为对方无法告知隔离酒店是哪家,来接的司机叫什么,车牌手机号码是什么,更给不出任何告知文件和诸如证明鄙人就是新冠患者密接的证明,我做了一个当下很自私的决定,对方说,如果你拒绝去酒店隔离,那就在家自行隔离,由居委会上门装门磁,我看了一眼父母,同时说了句“好”。

只是可怜了我家狗子,不能出去上厕所了。果然没有一包零食是白吃的。我在外努力搬砖,就是为了每个月给远在老家的狗子买补给。彼时的我其实已经松了一口气,也因此集齐了健康码的红绿灯。只是吓到了对面的邻居,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声响了,母后说,估计搬去老丈人家了。

在隔离还有一天到期的时候,新政策出来了,放开了,我好像也提前了半天结束了这场居家隔离。狗子对着阳光仰着头,深深地呼吸着空气,在楼下排泄了一波闷闷不乐和一波郁郁寡欢。

放开以后,没多久,我们家也喜阳阳了,还好有个先后顺序,鄙人有幸挑了几天大梁,承载了几天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不日,我也倒下了,某个周五下午,怎么都无法集中精力,强迫着做完最后一个task, 倒床上了,然后就失声了一个周末。好在公司很人性化,因疫情引起的病假额外计算,不占用年度病假天数。但我好像就休了半天还是一天。

在家人都陆续恢复的阶段,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事情发生了。

那是一个周二,晚饭后,收拾碗筷中,不记得是老爸还是母后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三叔晕倒了,彼时救护车的电话排到了40位以外,我们只能用自己有限的理解去告诉电话那头的人去唤醒三叔,唤醒无果,救护车无果,爸妈收拾了一下准备开车去看三叔,我被告知待在家。

带着一丝萦绕在眉宇间的不安,我坐在了书桌旁,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突然接到了小姨的电话,电话里先传来的是哭声,

“你三叔走了。。。对不起”

“走了??”

那一秒我很懵,“走了”是什么意思。我花了一点时间去理解这个信息,然后不知道该怎么接受。我抱着我们家狗子在沙发上哭了,我想当时的它也很懵,三叔是它的第一任主人,而我没法告诉它三叔走了,就像我自己也找不到办法去接受一样。

心情稍微平静后,我打车到了三叔家,无声的安慰着爷爷,他没说什么话,弓着背坐在沙发上,客厅里人来人往,戴着口罩的,不戴口罩的,还有吸烟的。我和老爸下楼拿东西,我表达了对爷爷会被传染新冠的担心,然后无意间发现了失踪了很久的墨镜,不知道谁给我的超市购物小票,应该是三叔晕倒前去楼下超市买了些东西,回到楼梯间里,已经有人开始烧钱纸了,周围的家人们和三叔的同事朋友们陆陆续续的到了,我有时候坐着,有时候在楼道里,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干什么。

刚到三叔家时,老爸见我第一眼就埋怨,来这儿干什么,添乱。从母后的表情上看,她已经是哭过了,接下来的事就是三叔的生后事,灵堂约不到,火葬场要排队,墓地要赶紧敲定。

十二月是想做到苹果手表完美月的,但在这一天断了,没有闭环,有了缺口,写到这儿的时候,我翻回了那个周二的运动记录,望着那个缺口,彷佛它也在凝视我。

一个人离开以后,才会去回想过去和他交互的种种,过年没收我给弟弟的红包,我去云南带回来的菩提串,还在书桌上躺着。我把微信里和三叔相关的聊天记录都看了一遍,在大家逐渐中招的那段日子里,是三叔提醒了大家,看看我们家的群名,“杨之家”,谐音。。。

家人换了新电视,三叔说这是拉动了GDP。

口罩期间很多事都不明朗,三叔却说:关于明天的事,我们后天就知道了。

朋友圈再也收不到三叔的评论了,家群里也没有他的调侃了,家庭聚会里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像大多数亲人的亲人一样,我不太了解他的工作,但他会和我侃侃而谈一下产品经理。

偶尔会想起三叔,情绪便涌到眼角,又让我给忍回去了。


“灵堂”约到了,但它又不像一个灵堂,我从小就不明白,大家守灵,为什么要打麻将嗑瓜子,亲近的人刚离开,怎么就能正常的打麻将,甚至还有欢声笑语,我疑惑,或者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离别,老师没教,父母没教,电影里也没说。母后说,守灵就是要找点事情来做。

我到的时候,弟弟已经来过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年后上坟他也没明白,还和我讨论大熊猫尾巴颜色这个问题。后来我买了一本大熊猫科普书,插图版的,经手母后送给了他,里面应该有答案了。

忘了说,守灵那晚,菩提串被我抛进了火里,之后我们要用这样的方式和三叔单线联系了。


在我的世界里,亲人是离我很远的,但有根无形的线连接着彼此,这根线会在过年的时候发光,然后随着距离的拉长,光亮渐渐变弱。


历史的洪流中,每一粒尘埃都会随风而去随水落定。


记忆会慢慢模糊,写作像拼图游戏,拼好以后,人们又记起来了,那年今日,宛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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