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末的正午

考试完的正午,楼道里的同学一哄而散,像蓄满水的池子打开了闸,往外流。顺着人流,走出教室,下了楼梯,一切都那么快。

踏上走了三年的水泥路,从教学楼到吃饭地儿,一切是那么熟悉,包括花坛里的桂花树。

尽管是夏日晴天,也像是被什么笼罩了的。吃完午饭的人也从各种饭馆子陆续出来,回了家里。饭店老板们整理着桌子板凳,街道又空了,只剩下太阳光直勾勾的照射在地面上,人也像是细菌,躲着它跑。钻进了奶茶店,拿起了柠檬水,酸甜清爽一下浸透了全身。小摊贩见没人了,也不吆喝,顺着木椅躺下,马上打起了呼噜。

我习惯考试完回教室睡午觉,刚跨过校门,一辆车从我身边驶过,恰巧是我们任课老师,他没看见我,我也没和他打招呼,汽车碾压水泥路的声音渐渐离我远了,路上剩下我一个人。

走在水泥路上,不知道是不是穿着运动鞋的缘故,脚上格外的轻,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风,从鞋面的网状小孔钻进脚掌,好生舒服。

透过栅栏,望见了我们教室的位置,对了,为什么会有栅栏,围绕整个操场有栅栏,钢丝裹着塑料皮,交叉成网状,学校一有什么活动,比如开什么大会、运动会,就将栅栏门关着,一个不叫我们出去,一个不叫我们进去,实在搞不懂这样做的目的。

不知觉的到了一条直道,它离教室也不远了。道的两边都是树,左边挨着池塘是一排柳树,右边则是沙树,围在操场的边缘,体育课后常在它的荫蔽下乘凉。柳树和水总有分不开的联系,公园里面柳树也是,都是栽在水池边,阵阵风吹过,抚摸着池水,泛起涟漪,柳条也因风而起,在风中摇曳,一派生机。

那样固然好,但也太死板。过年上坟后,我和奶奶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见着一个树的枝是软塌塌的,一根一根垂着的,没有叶子,那是我第一次认识柳树。“无心插柳柳成荫”早映在我心中,出于好奇,果断折柳,奶奶折了根较粗壮的枝条,我则是折了细小的,小小的事物总是让人着迷,想着试试有没有那么神奇,无心插柳都成荫,何况我这有心人,奶奶拿出锄头,把柳枝栽在屋子的斜前方,我把柳枝插在一个被割开的塑料瓶,起初,每天观察芽苞,发现果然还是在成长,后面由于回小镇上学,也就忘记这回事了。

等到下一次回家也是夏日,我塑料瓶里的柳枝早已成了枯条,而我奶奶插的柳枝已经可以乘凉了,在我家门前,微风习习,柳枝飘起。

缓过神,看向沙树缝隙间的操场,有人影,只不过在操场另一端,那边也是去教学楼的一条路,远处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滚起阵阵热浪,人影也随浪摇动。听不见脚步声,像画,足球场点缀着人影,走过,接着又有人走,一段时间空了,剩下足球场那基本的画布,不一会儿又有不同的人去触笔。没有声响。

沉醉在夏日的校园里,又望见桂花树。

到了,走廊里有同学挪板凳的声响,快步上楼,教室门前的阳台,有位女同学站在阳台处,再走过两步,一道刺眼的光线射入我的眼睛,我下意识的躲闪,是从女同学双手之间发出的,起初以为是照镜子,但光线又不像是明亮的,有些浑浊,再走过两步,一行行文字在我眼前时,那反光的东西面纱终于被揭开了,一本书,书的纸张很好,印刷也很到位。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目光不断地在文字上面扫,像是要把它们都装进脑子里。她的脸浸没在了书反射的光线里,风儿吹动她丝丝短发,扬起又落下。忘却了她穿着这什么样的衣服,也忘了她是谁。

我还是怕她又看见我,匆匆几步跨进了教室门,回到座位坐下。阳光还在驱赶孩子的脚步,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吓得我急匆匆收回了眼神,怕它给我吸出去。

发现有同学在教室都睡着了,轻轻的呼噜声在教室也格外响。

趴在桌子上,我头往前望,盯着黑板,稀稀落落写着考试科目和时间,还有同学搞怪的涂鸦。发着呆,像是在想什么,又什么都没想。

在窗外树丛里阵阵蝉鸣中,趴着睡着了。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浩瀚的银河中,有着一颗的蓝色星球,生命始终在时光里面穿梭,哇哇叫的孩子也在读高中了,这是他呆过的一个地方,度过了几年时间。

不知道谁在我后面推了一把,摔了个跟头,一路在山坡上滚动,起起伏伏,颠颠簸簸。有时候缓了,便停了下来,突然它又将我推了一把,继续向前滚动。

身体突然一震,我从座位上弹起,口水从嘴里流出,拉出个丝,慌忙的擦拭。

屋子里闷热,但窗外依然只有蝉鸣和烈日,屋外像是有什么吸引我一样,我大步走出了门,望着操场,楼下已经有挪桌子声响,女同学,女同学也不在阳台站着了。校外的人也陆陆续续往教学楼里走,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他们现在在这里能找到一个小小借用的空间,在学校的时光里插入痕迹,在自己的岁月涂上色彩,一人径直走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猛地回过神来。

人还是飘飘然,总觉世界抛弃了我,在那段时空。教室还是教室,现在我站在这里,几十天后呢,几年后呢,它们迎来新人,似乎都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是它和我一起经历的日子,发生的故事,可我们又行色匆匆,在的时候想逃离,而后又怀念。记忆总像是录像带,一遍一遍的在脑海放映,慢慢的,录的多了,部分记忆也就丢失了,重新拾起时,难免的感叹。

那年夏日,我一边做题一边看着窗外,期盼着桂花泛着清香侵袭我的心田,可桂花要秋天才开,但这是我最后一个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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