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已经对胡塞尔的主体间性进行了简单的分析。主体间性之所以这么重要,是因为他在胡塞尔的先验理念论中充当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也就是充当主体性构成世界中的重要环节-客观性与超越性。
胡塞尔对主体间性的大致思路可以从他的一些语句中读出:
只有当一个主体是一个共同体的成员,他才是经验世界的。
只有当自我是伙伴,也就是一个社会性的成员时,他才是其所是。
彻底的自身反思,必然导致绝对的主体间性的发现。
胡塞尔认为,先验主体性(至少是部分)依赖于先验主体间性。
先验主体性,在其完全的普遍性里,就是交互主体性。
绝对者(绝对意识,先验主体)将其自身作为主体间的主体间性关系而揭示出来。
通过以上摘抄,能够读出胡塞尔反复出现的观点,那就是:一个进行的足够彻底的先验还原,不仅仅导向主体性,而且导向主体间性。
此时要进行一个回顾,把最初的意向性,中期的先验理念论,以及主体间性串联起来,可以解释完整的世界构成过程了,实际上就是自我展开的过程。(这一波苏格拉底在太空)。
先验理念论
世界的构成,自身的展开以及主体间性的建立,都是一个互相联系的自发过程的组成部分。
先验主体性是绝对存在,一切实存都是相对绝对意识的超越性存在,是主体性的自身展开过程,换言之,是主体性的现象。
主体性的意向行为经由侧显的经验,构成了超越的意向对象,此时对象是超越的,但仍然是意向的。(唯我论阶段)
当主体性经验到同样超越的他者时,经验的范畴就彻底改变,我的意向性与他人的共同经验而明证。但是敞开的主体间性是在先的,在我与他者相遇之前,就已经在场了。我的知觉性意向性先天地指向开放的主体间性。
因此可以说,先验主体间性构成了世界视域的基础,使得世界成为一个超越性的共在。
世界的客观性,超越性也由主体间性保证,也就是说,世界是由无数先验自我构成的产物。
因此,离开了主体性与主体间性,世界什么也不是,只是未展开的意识。
但是这样的话,立即会碰到一个问题,就是既然先验主体性是经由主体关系的主体间性作为超越性的保证构成为客观世界的,那么每个人的先验主体性是唯一的,还是像康德那样相同的?
这需要从胡塞尔与康德关于先验自我的异同性说起。
康德的先验自我:每个人的意识都是一个自在之物,由先验自我和经验自我构成,先验自我没有任何内容,只是认识世界的形式。换言之,每个人都有一个先验自我,但是每个人的先验自我都是一样的,孤立的,不依赖主体间性运作。
胡塞尔的先验自我:先验自我和经验自我是同一的,只是用不同方式主题化,进行纯粹的,先验的思考时,我就会得到先验自我。当我进行自然的,经验性质的经验的思考时,就会得到经验自我。
并且,胡塞尔认为,主体性只有通过与他者的关系才成为完全构成性的,也就是完全先验的。
由此看来,胡塞尔与康德的观点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在胡塞尔的一些手稿里,能够找到先验的原初自我不能被多数化这样的截然不同这样的想法。
似乎胡塞尔又在自相矛盾,但是如果将他的观点融会贯通,就会发现,实际上他的意思是主体间性必须通过不对称的主体性来理解。
首先,必须先强调,先验主体间性,并不是某种在这个世界中客观实存的,能够从第三人称的视角来描述和分析的结构,而是一个自我自身也参与的主体之间的关系。
也就是说,先验主体间性只有通过对自我的经验结构的阐明,才能够被揭示出来。
主体间性,我和他者的关系,预设了我自己的主体性作为其中的一个相关项,只有从这个视角看来,主体性和构成性中心的多元性才是现象学的可通达的。
有了这个基础后,再解释为什么胡塞尔坚持认为先验原处自我是唯一的,就比较好办了。
先看胡塞尔原文:
只要我这个词在其本源的意义上使用,那它就不能有复数。他者能够将他们自己经验为我,但是只有我自己能够将自己经验为我,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另外一个我能对此说这是我的人,正因为如此,只要我确实意味着我,那么,谈论一个我就是不可能的,我是绝对唯一和个别的。
胡塞尔提到我的绝对唯一性,显然指的是我自己的意识的唯一的自我。中心的被给予性。
得知了这一点,可以说回到主体间性了。
虽然我只能自身觉知道我自己,而永远不能够自身觉知道其他任何人(否则其他人的意思就是我意识的一部分)。
但是,这种唯一性的经验,是不对称的,我作为一个超越的存在,先验者,通过经验自己的方式得知他人也正以这样的方式经验着我。虽然我无法经验他人的被给予性,但这恰恰是他人超越性的保障。
于是我将他人构成为先验的他者,他者又在自己的唯一性中设定他者,整个主体间性就这么运作起来了。
综上所述,先验主体间性是一个先验基础,它拥有一个必然的以我为中心。因此,去讨论主体间性是复数的,还是单一的,是没有意义的。
相对的比较稳妥的回答是,主体间性只有在唯一的主体间的关系中才能展开自身。
既然谈论主体的复数和单一是没有意义的,那么主体性之间是否存在差异,这个问题是否可以揭示呢?
答案是的确可以,
强调主体间性的意义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主体自身构成方面。
但是另一方面,坚持每个单一的主体必须拥有特定的本体论上的自治(个体差异性),这一事实也是很重要的。
因为如果个体之间没有差异的话,那么主体间性这个概念直接就会无效,因为没有差异的个体直接是一个个体。
最后,意识的时间性滞留构成了主体性的最基本层次,在这个层次上的构成,是不取决于对他者关系的过程。
而胡塞尔也偶尔试图在时间性的结构中建立朝向他者的敞开性。这些就是后话了,不深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