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果树

        以前,村里是少有果树的,房前屋后,院子里,多的是白杨、榆树、洋槐、泡桐等有实用价值的树木,因为这些树木成材后可以做梁、做檩、做椽,翻修房子可以派上用场。每个村庄从远处看,袅袅薄雾里一片青色的葱茏,间或露出一条飞檐和半堵蓝墙,那是一种原始的田园之美。

        童年的记忆是模糊而零碎的:邻居雪来奶家有棵好大的柿子树,不记得挂果,倒是那一抹青绿留在了记忆深处。

        枣树倒是有一些,这是一种很皮实、适应性很强,很传统的树种,它没有苹果、梨树这些娇嫩的洋玩意儿高贵(起码乡亲们这样认为)。我家以前就有两棵枣树,它们好像永远长不大,粗短的青褐色粗糙的树皮,禹禹地立在院子的一隅,最喜欢枣花被一场风雨吹落、和着泥水满地金黄的样子,我觉得那情景比“簌簌衣襟落枣花”更让人浮想联翩;当然更令人喜欢的还是枣子成熟的季节,青的红的,还有红了一半的,那么多,点缀在树叶里。遇到丰收年,果子多得令人惊喜,这时父亲会用绑了棍子的木叉,把树枝支起来,以免压折了枝丫。

      丰收季,哥哥爬上枣树 晃呀晃,哗啦啦几阵“流星枣雨”,成熟的枣儿滚了满地……母亲微笑着看我们惊呼着满地捡拾枣子、忙不迭地往嘴里塞枣子,不时嘱咐我们小心别噎着呛着。生吃不完的母亲就煮熟了吃或者晒成枣干,留着冬日里下酒,混着大小米煮成香甜的小米枣粥。

        后来,农村林林立立的楼房和高大的院墙挤得那些高大的材木们无了立身之处,当然枣树也难以幸免。

        人们把修整一新的院子做了规划:一半用水泥硬化,留大部分松软的泥土用来种菜养花,当然,也栽培果树,花开季节,粉的桃花,洁白如玉的梨花,引来蜂围蝶舞,给小院儿带来几多生机与瑞气。曾经见临街的一家,高高的围墙里,一棵硕大的柿子树,绿色的树冠几乎遮满了整个院子,最妙的是那点缀在绿叶间的红柿子,像数不尽的红灯笼,给人以不可言说的喜悦与繁华。

      老母亲也跟风随俗,在老家种起了果树,老家院子几十年了没有变化,原有的树木仅剩下一棵苦楝树和两棵洋槐树,它们好像永远长不大的样子。数年前,母亲在院子南侧种了一棵桃树,

      母亲很上心地侍弄着她的宝贝桃树:初春剪枝;夏末灭虫……直到暑假的一天,母亲打电话唤我回老家摘桃子了,满树的果子像一个个藏在绿叶间的红的、黄的小小婴孩的脸蛋儿,它们像是要和你捉迷藏呢!让人喜不自禁。摘下一个咬开尝一尝,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沁人心脾。

      妈妈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摘下的桃子分成两兜儿,并一再嘱咐我给同一个小区的哥哥送去一兜。

        前年冬末,和同事去一个废弃的核桃园刨了几棵来,在老家院子里种了三棵,把一棵品相最好的植到了学校的一片空地上,学校的这棵很快枯萎而死。来年初春,老家的几棵却出奇地活了下来!弱小的枝干现出了绿色,里面涌动着生命的汁液,顶端也绽出了小小的新芽。母亲说,这几棵小树苗她每天都浇水,可没少费功夫,还说,这几棵小树苗都栽错地方了,不该离房子那么近……于是,母亲兴致勃勃地带着我又地在院子里巡视一番,终于瞅准了几个移栽的较大的空地……

        今年秋罢,远在陕西的妹妹要生产,母亲不放心,要去侍候月子,临行前,打电话给我,说老家院子里有棵柿子树今年刚挂果,结了四个柿子,前天哥哥回家摘走了两个熟透的,母亲要我常回家看看,等成熟了就摘了……

      星期天,我回了趟老家,母亲不在家,落叶铺了满地,院子里一片荒凉与狼藉,那棵桃树还在,只是枝干屈曲嶙峋,显得老态龙钟,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但它的果子依然大而香甜。

        好不容易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那棵柿子树,它是那么的小,细细的枝干挑着几根枝叶而已,让人惊喜的是绿叶间竟藏着两个拳头大小的柿子!一半绿,一半黄,泛着诱人的光泽……

      正感慨间,电话响起,真巧,是老母亲!她亲切地问我回家摘柿子没有,还特意告诉我,如何把青柿子和苹果放一个袋子里,密封了,过两天柿子就软了,这样口感不涩,味道也好……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我忽然有些哽咽:母亲!这果子里不光蕴含着您浓浓的爱,孩儿也知道,子女是远飘的风筝,而这桃儿、柿子,以及将来的核桃,是您手里始终拽着的、盼儿回家的那条长长的丝线啊!

                                2019.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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