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厨房的水龙头滴了第三滴水时,陈默睁开眼。窗帘缝隙里漏进的光刚好落在床头柜的闹钟上,荧光数字跳动着,像某种无声的提醒。他侧身摸过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去,没有新消息。
阳台的推拉门留着一指宽的缝,风钻进来,吹动绿萝垂下来的藤蔓。那盆绿萝是去年搬家时带过来的,当时叶片还攒在花盆中央,如今已经漫过窗台,末梢快要碰到楼下的空调外机。陈默起身时带起的风让藤蔓晃了晃,他伸手扶了扶,指尖沾到一片枯叶。
楼下的早餐铺开始支摊子,铁锅蹭过地面的声响隔着楼板传上来。陈默煮了两个鸡蛋,水开时蛋壳在锅里轻轻碰撞。他盯着水面泛起的泡沫,直到手机在客厅响起。是快递员的电话,说有个包裹放在了小区门口的驿站。
地铁里的人永远比想象中多。陈默被夹在中间,肩膀抵着冰凉的车门。对面座位上的女人在看手机,屏幕上的韩剧演到男女主角在雨中相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的裂纹。车到站时,人群像被挤牙膏似的散出去,陈默被推着往前走,鞋跟踩到了别人的鞋,他想说抱歉,回头时那人已经消失在人流里。
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到一半,阳光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王姐又在茶水间说儿子的升学压力,李哥对着电脑屏幕叹气,说客户又改了第五版方案。陈默打开文档,光标在空白处闪烁。他想起昨天晚上修改到凌晨的报告,此刻那些文字像一群沉默的蚂蚁,趴在屏幕上一动不动。
中午去便利店买饭团,微波炉“叮”的一声时,他看到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跑过,手里的冰棍滴着水;穿西装的男人边走边打电话,眉头拧成一个结;卖气球的老人坐在花坛边,手里的线绳缠了好几圈,红的黄的气球在风里轻轻摇晃。
下午三点零七分,打印机卡纸了。陈默蹲下来拆机器,纸卷在滚轴上,像一只不肯展翅的鸟。他想起小时候在乡下,爷爷用老式的油印机印试卷,油墨的味道混着阳光晒过的纸张气息,是他对“文字”最早的记忆。同事递来一把剪刀,他剪断卡纸时,碎纸屑落在皮鞋上,像几片细小的雪花。
下班时天开始阴下来,风卷着落叶滚过人行道。陈默去驿站取了包裹,是母亲寄来的腊肠,真空包装上印着老家的地址。他摸了摸包裹的厚度,想起上周视频时母亲说,今年的腊肠灌得比去年咸一点,让他吃的时候多蒸会儿。
回到家时绿萝的藤蔓又垂得更低了。陈默换了件旧T恤,把腊肠放进冰箱,然后搬了凳子去修剪绿萝。剪刀剪断藤蔓的声音很轻,像春蚕在啃桑叶。他把剪下的枝条泡在玻璃瓶里,放在书桌一角,那里已经有三个同样的玻璃瓶,里面的绿萝都长出了细密的白根。
晚饭是面条,卧了个荷包蛋。电视开着,新闻里说明天会降温。陈默挑起一根面条,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想起小时候,每次降温前母亲都会把他的棉衣找出来,放在暖气片上烘得暖暖的,穿上时总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洗完碗时,手机亮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腊肠收到了吗?”他回了个“收到了”,想了想又加了句“挺好的”。窗外的路灯亮了,光线透过绿萝的叶子,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一群无声的蝴蝶。
十一点零五分,陈默关了灯。黑暗中,他能听到绿萝生长的声音,细微得像时间在呼吸。窗帘缝隙里漏进的月光,刚好落在那盆绿萝上,叶片上的水珠反射着微光,像一颗不肯入睡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