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赶走了晴空里炙热的光火,留下的只不过是眼睛里冲击而来的漆黑一片;紧接着这没洗澡的云朵驾着轻盈的脚步,飘向了远方,大概又是去清扫别处的灰尘了吧;而看它的人,却蓦然地伤感起来了,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伤心事,稀里哗啦地竟哭得像个泪人儿。
你若是走近她,她也只给你指一下那还没洗干净云朵罢了,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你只好摇摇头作罢,还她一个哭泣的安静场地。
大概老人都是那么地容易伤感的吧,人来人去,看过了人生百态,原本我以为她们的内心里该是坚不可摧的,却不曾想这坚毅的心却是最容易戳到深处的,那泪点也恰好长在最深处的那一块地方了,才会和雨天一样,那么地阴晴不定。
看看她们眉间的憔悴,不笑都会皱起的纹路,你若是细心观察,会发现她们的吐字间都传达着脆弱的信号,其实她们真的很虚弱,绝非装出来的。而当岁月已去,死神降临,他们眼里对于生的渴望,也是毋庸置疑的。
我知道,我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地老太太,没有牙,吃起东西来费劲的很,却还不停地品尝,哪怕用尽最后一份力气,因为我在庆幸,我还有舌头可以去感触这时间的美味。这世间的规律便是如此,容不得你去亵渎和篡改,所以我会欣然去接受。
可能一不小心,我就老了。不知道你会不会搀扶着我走过我人生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也不知道我是否有幸看着你的儿子娶亲或是女儿嫁人,也预料不到,那时的我是否能感受到儿孙满堂的气氛。
若是可以,我想我是个幸运加幸福的老太太,有你,还有一堆人围着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可能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吧。
我这个老太婆呀,很害怕被一个人留在家里,只能在电话或者屏幕里听到声音、看到你并不那么真实的面孔。如果我耳朵不好使要怎么办,半夜小偷潜入我家偷了我的拐杖要怎么办?如果我眼花看不见怎么办?我触摸到的只是冰冷的屏幕,我又怕你们嫌弃我太老,最后干脆不理我了,我一个老太太,要怎么办?
可能一不小心,我就老了。许多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因为年老体衰,我都无能为力了,但我心里是渴望去做的。哪怕我双鬓已白,眼已犯花,我还是想去看看我们的首都,登上长城,去感受一下万千英魂的灵气,祭奠下我们祖国的英雄。
如果你刚好还不够老,或是力气比我大,那我们一起去好吗?生命在于运动,而我想你陪我一起,与我一起分享我眼里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心里感应到的;我想那个人刚好是你,与我一样的老人,不过你得是个老头子,我大概和小鲜肉是八字不合的,听不懂他们的火星语。
可能一不小心,我就老了。所以我想趁这个间隙,多看些书,多了解下历史,耳听雨声打芭蕉,眼观六路踏八方。这样的话,大概等我的孩子大了,我能多给他一些建议,在他心理压力大的时候,我能有积累给他最好的安慰,指引他走上正确的道路;我还能在闲着的时候,搬个凳子,坐在庭前,对于眼前的三五个小孩,我能多些故事让他们爱上我这个小老太太,这样,他们就会缠着我这个老太婆了吧!
但愿我是个讨人喜的老太太,不在人前人后两张脸,不搭台唱戏揭人短处,不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没有大病常卧榻不起,如果生病,最好不用麻烦家人,教那死神立马将我带走就好;
但愿我是个可爱的老太太,会做一手的美食,让子孙惦记着我的手艺,一家人能在这块节奏的社会里,有个闲暇的时间,一起吃吃饭,唠唠嗑,在我面前能没有任何压力,如同朋友一般就是极好的;
但愿我是个优雅的老太太,不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是在和别人讨论一些书籍或是某个观点的时候,我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至于哑口无言;另外当有客人来家里坐坐的时候,能感受到家里的清新味道,并期望下次再来坐坐,便好!
我不想和许多老太太一般,每天只有忙不完的家务,话不完的家常,从东家串到西家,日子越来越少,我却越来越虚弱,然而除了留下一些唏嘘声,什么都没剩下。我不害怕被忽略的感觉,却害怕我的存在只是一个生命的未完结,而并没有发挥它该有的价值。
正如《生命最后的一场读书会》里的老太太那般,垂老之年,还能时常和儿子、女儿谈谈书籍,他们有共读书目,并在固定时间内,留出些时间去讨论这书里的人和事,以及自己从这本书里读到的感悟。彼此交换想法,既增进了情感交流,也活跃了脑子,我想这大概就是老太太不老的缘故吧!
我自然是不求和书里老太太那般作出多大的贡献,只愿能运用年轻时学到的东西,去帮助身边一些需要帮助的人。将自己身上仅有的光和热传播给他们,我再离开,才算是给这世间最好的交代了吧。
可能一不小心,我就老了。我只希望,我还能有力气去照顾你,我的老伴儿。年轻的时候,我享受过太多你给的照顾了,那老了就让我照顾你好了,我这颗心才能平衡下来。因为不想欠你太多,这样下辈子,我可能没那么好运气遇到你,再和你搀扶着走过不长不短的光景年华。
我想趁着我们余下的时光,再重温一下我们从相识、相知、相爱到相守的过程。每一天的时光都是那么地美好,闲时搬两把椅子,安坐在一棵大树下,感受着大自然给的微风习习,最好再泡上一杯好茶,我们坐着慢慢品,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方,拉着皱成一团的手儿,直到夕阳西下,还舍不得赶回家。
突然发现,其实老了也未尝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我们经历过了所有该经历的,看过了所有的繁华与悲凉,自然比年轻人多了份从容,至于这社会的发展便也能安心卸下担子,交给年轻有为的青年人了,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正好可以朝看日出,夕守晚霞了,毫不惬意啊!
哪怕头发花白,我也能挽着你的手,唱一唱年轻的歌,回荡起逝去的岁月,安心还有你在身旁不离不弃。
如果我不一不小心,就那样消失了,我的老伴儿,你不要难过,再去走一遍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就好了。一生那么长,又那么短,幸好有你陪我度过那无数个黑夜,我想你是知道我怕黑的,扎了那么多纸灯笼,怕我回家找不到路。
我希望我生命的截止,不会带给你们太多的悲伤,至于葬礼,我不需要多大场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地,能看得见我的故乡,有山有水依傍,就该是最好的了。这样就算我一个,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如果你比我先走,那我会好好安顿你的身后事,你不要牵挂,就那样好好地走,慢慢地走。我不会难过很久,一会就好,然后带着你的嘱咐好好地活下去,知道油尽灯枯。如果有幸,我们来生还能遇见,那我们就重新认识对方好不好?
可能一不小心,我就老了。我得赶紧看看这祖国大好山河,稻穗滚滚穿过田间的地头,风中还夹杂着饱满的香气,想来是那边的桂花儿又吹起了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