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兰花

完工的摄影棚总算迎来了验收的时刻，验收评审会上，张主任同一众行业专家、工程造价、财务审计人员悉数到场，作为承建方孙磊、Cindy也早早到了。

整个过程进行的很顺利，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该汇报的汇报，该打分的打分，甚至评审意见都是事先刘蕤与张主任商量好的，评审专家象征性的在措辞上斟酌了一下，皆大欢喜。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张主任跟刘蕤说，让他一会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刘蕤抽了根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向张主任办公室走去。敲门进去的时候，张主任正抽着他那石楠木的烟斗，“来，小刘，喝茶，一个台湾老朋友送的冻顶乌龙。”

刘蕤端起杯子尝了一小口，水温正好，泡了有几分钟了，“嗯，不错，好茶。”

“哈哈哈，喜欢就好。”说完这一句，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张主任抽着烟斗，刘蕤也默不做声地点了支烟。

窗台上的几盆兰花翠绿翠绿的，散发着暗香，可见主人的精心呵护。

“那几盆花可是费了我好多工夫哦，”张主任仿佛看出来刘蕤的心思，“晒又晒不得，冷又冷不得，还得通风，等会下午太阳过来了，我还得把它们搬下来。”

“君子爱兰嘛”刘蕤附和到。

“兰花是属于幽谷的，并不属于凡世啊。”张主任深吸了一口烟，“我要退休了，回归幽谷了，哈哈哈。”

“确实确实，您也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我还想跟你们年轻人多学习呢，哈哈哈。”

“咳，您说笑了。”

“我一直把你当接班人培养来着。”

“王诗晓挺合适的。”

“你总是让，发福利你让，当主任你也让？你就不能有点野心？”

“胸无大志，再加上我也确实没能力干好，能把自己那点事干好就行了。”

张主任抽了口烟，“也行，自己研究点喜欢的东西也挺好，做研究板凳要坐十年冷啊。”

“呵呵，冷板凳挺适合我的。”

“管住嘴，别瞎说，尽量别说话。”

“知道了。”刘蕤心想，您老可真是君子啊，继任者都定了，明知我不可能，还想我这再买您一个人情。行吧，那我就买您一个人情吧，就当是您想提携我，我自己不争气吧。正欲告辞张主任又吩咐到晚上孙磊他们请吃饭，说实在的是真不想去，不去又不行，只得答应下来。

下班之后刘蕤来到了饭店，孙磊和Cindy早已到了，Cindy换下了上午的职业装，穿了一条黄色的裙子，她热情地和刘蕤打了个招呼，刘蕤微笑着回应了她，对孙磊的热情招呼，刘蕤只简单地点了个头。除了刘蕤和张主任，他们还请了王诗晓。看来面对即将到来的人事变动，他们也是门儿清，乙方能做到比甲方的人还了解甲方，服务也是到极致了。饭桌上，孙磊先向张主任敬了酒，又向他并不熟悉的王诗晓敬了酒，刘蕤已有几分不悦，只是不好表现，自顾自地吃菜。

“刘老师，刘哥”孙磊端着杯子走到了刘蕤身边。

“哟，孙总，您太客气了，我又不是领导，您不用起身的，恭喜恭喜啊，收获大单，完成验收。”

“刘哥这一看就是在生我的气呢？前面的事多有得罪，大人莫记小人过，您看，我这还有小半壶呢，您随意，我干了。”

“别别别，受不起受不起，您喝了我也不见得喝。”

孙磊还想再磨叽几句，刘蕤直接无视，气氛一度有点尴尬。

“小刘，差不多行了。”张主任看不下去，说了一句。

刘蕤端起小酒杯也没跟孙磊碰杯，一饮而尽，孙磊解脱似的将他小半壶酒喝了下去。

席间Cindy也频繁向大家敬酒，刘蕤注视着她，他也知道，这应该是她的任务，但对她的酒量还是有点担心，不免怜香惜玉起来。酒过三巡，趁着大家聊天的工夫，刘微微默默走出包间，刘蕤也借口上洗手间出了包间。

“喝那么多酒你没事吧？”刘蕤对Cindy说。

“没事，我的酒量还可以，嗯……微醺吧。”

看她确实不像喝多，刘蕤也松了口气，“哦，那就好。”

“能给我支烟吗？”Cindy说到。

刘蕤怔了一下，掏出烟递给她，帮她点上火。

Cindy似乎看出了刘蕤的疑惑，“偶尔会抽一两根。”

刘蕤说到：“少抽点，小心上瘾。”

“那你自己怎么不少抽点？”

刘蕤一时语塞，“烟是灵魂的养分，可惜肉体不怎么喜欢。”

二人默默地抽了会烟，Cindy把烟头灭了，说到“待会吃完饭去哪？”

“没什么安排，随便走走吧。”

“那一起吧。”

“行。”

宴席结束，张主任坐上王诗晓的凯迪拉克走了，当然司机是代驾。都说凯迪拉克车主是洗浴中心的常客，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去洗浴中心了，刘蕤心里想着。孙磊喝得有点多，拉着刘蕤一个劲地称兄道弟，车轱辘话来回说，中心意思就是对不起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我朋友多。这时刘蕤也不好再计较了，陪着他胡诌了一阵，让Cindy赶紧帮他叫辆车，把他送走。

“哎，总算是把瘟神送走了”Cindy长舒了一口气。

“男人喝了酒都这样，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跟美国总统都能称兄道弟。”刘蕤说到。

“哈哈哈，您这话还真是精辟啊。”

“咳，去江滩走走吧。”

“好滴啊。”

两人并肩走着，夏天的夜晚并不凉爽，摄入的酒精在身体里发酵着。Cindy话比较多，刘蕤听着，是不是插一两句。

Cindy问：“你平时看古装剧吗？”

刘蕤：“不看。”

“职场剧呢？”

“不看。”

“那你平时看什么？”

“呵呵，电视剧有点太浪费时间了，电影我还是会看的。你看那些电视剧主要看什么呢？剧情？”

“看帅哥美女啊，剧情嘛，就不用太纠结了，我也知道很扯的。”

“呵呵，看来是我的生活太无趣了。”

江滩公园建设的很不错，有很多附近居民散步、休闲。凭栏望去，滚滚江水与两岸灯光秀相得益彰。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面对着浩渺长江，刘蕤吟诵起宋东坡的名篇，“小姑娘，跟这滚滚东去的大江相比，人算什么？沧海一粟啊。”

“上次跟您吃完饭之后，我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或者说，我其实也明白，只是面对生活的琐碎会有点迷茫，生活啊，工作啊，未来啊等等。其实我们不要想太多，过好当下最重要。”

“是啊，你还年轻，年轻就有可能性，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会遇到各种人、各种事，作为女性，你还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有很多生活的滋味等着你去体验，尽量轻松一点，哪怕眼前生活的种种不那么让人满意。Take it easy！”

“嗯，刘老师，今晚听你说这些，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让我感觉心里舒畅了一点，哈哈哈哈。”

“那就够了，我解决不了你当下的问题，但说不定可以解决你今后遇到的问题。还有，你叫我老刘吧，别刘老师了，我们是朋友了。”

“好滴，老刘！”

刘蕤没有坚持送Cindy回家，回家的路上，刘蕤心情不错，感到了一种从现实生活中抽离的快感，但又有点忐忑。结婚之后，从没和女孩这样单独相处过，也没有这么深的进入一个女性的内心。这是一片禁忌之地，只有对你足够信任才会向你打开，一旦进入就代表两人的关系已超越一般社会关系了。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变化呢？虽然书里看了不少，但生活中刘蕤也是第一次遇到。我是不是对她有点心动呢？刘蕤问自己，但因为长时间缺乏相关经验导致他已不知道心动应该是怎样的感觉。但自己会在人群中注视她，会关心她，这叫心动吗？刘蕤的心情就像偷吃了巧克力的小孩一样，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