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走了6

半夜一点多钟的时候,医生又慌慌张张地跑来喊我,说老娘情况不好,又急救了。这次呼吸很困难。

我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老娘也许真的要走了。我不停地向上D祷G:天父啊,我们都是你的Z人,老娘也是你的z人,我愿意为她承受她的所有的罪,父你救她,求你救她!你不要把她带走!我不想让她走!

我胡乱地D告着。

那个去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抬走了。

接着医生又慌慌张张地跑来问我要不要做心肺复苏和按压,然后告诉我按压有可能会压断老娘的肋骨,心肺复苏可能会烫伤老娘,因为我一再强调不要让老娘遭罪。

我无力地告诉她三个字:不用了,我签了字。我知道,老娘要走了,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不要再遭罪就好。

过了几分钟,医生出来告诉我:你母亲走了,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大串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

我给弟弟打电话,让他把母亲的衣服带过来。

一个月前,我鬼使神差地去教会的库房把老娘的装老衣服订了回来。当时管库的人不在,特意把他叫来,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

那次突然就想给老娘准备衣服。之前提过几次,朋友的母亲想给老娘做,我都没有答应。那次就执着地想做这件事。

取衣服的事情我和弟弟、大姐都商量过了,一旦决定,又担心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老娘不久前送过一次医院,最近又有些头晕。

父亲走的时候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因为他们都信Z,需要基d徒的衣服和仪式。再者,老娘一旦有事,我和大姐都在外地,肯定会搞得弟弟手忙脚乱的。

我考虑组长没有车,带着这样的衣服走在街上也不方便,还沉,就不想麻烦她给弟弟送过来。

那天我刚好回来,那段时间y情严重,总是不让回家。我就开着车和组长急急地去取。那是九月末,马上就要过国庆节了。

结果不出一个月,这套衣服就用上了。

之前我一直没下决心给老娘准备衣服。是不是天意呢?

医院殉z科很快有人来问我:需不需要主事的“先生”?需不需要化妆的?需不需要穿衣服的?需不需要抬人的?

我告诉他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他讪讪地走开了。

弟弟他们都过来了,我们给老娘擦身。老娘看上去特别安详,脸上的表情比我看到时竟好了许多,像睡了一样,没有一丝痛苦的痕迹,身上也没插管子和伤口。

我和弟弟轻轻地给她擦身,她的身体是温热的、柔软的,我觉得老娘就是睡了。

这时我没有哭。弟弟不停地掉眼泪,甚至哭出声来。我告诉他不要把眼泪掉在老娘的身体上。

我一直是一个不太爱哭的人,这种时候一样哭不出声来。父亲走的时候,我也没有像别人那样惊天动地地号啕大哭。

婆婆走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经历亲人离去。我的大姑姐哭得死去活来,看上去要背过气去的样子,把我吓坏了,我一直搀扶着她,怕她出事。结果这个家伙不哭的时候很理智地告诉我,让我去给她买牛奶喝,我看着她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下去两瓶牛奶,然后又去放声大哭了,把我惊呆了。那时我觉得我真是不孝的儿媳妇,我不会哭,我哭不出声音来。

后来,我明白真正的的悲伤其实积郁在心底,眼泪在心里。婆婆走后,大姑姐很快没事了,我却头疼了好些日子。婆婆待我一直很好,有时甚过母亲,那种悲伤静静地沉寂在我的心底,不愿让人知晓,也不愿让人触碰,那是心底里的悲哀和怀念呀,岂是几声哀鸣和号啕大哭就能释放和解脱出来的。

我们沉默着,只是认真地在给老娘擦身、穿衣服。

j会的曹姐告诉我,要把棉衣和单衣套在一起穿,这样比较容易,看起来她说的是对的。

我给老娘选的衣服都是白色纯棉布的。下面铺的是褥子,衣服外面有一个披风,最上面盖着一块盖布。帽子、枕头、鞋、袜子都是成套的,上面都绣着红色的十字架,每件东西上面点缀着一些紫色的芍药花或者粉红色的水仙和牡丹。沉静而雅致。

我们给老娘穿好衣服,她静静地躺着。

我给殡仪馆打电话,她让我早上六点再打,说是后半夜不给出车。那么我们就多陪陪老娘吧。

殡仪馆里因为y情不设灵堂,也不设告别大厅。我本来也不喜欢乱,我就希望老娘安安静静地走,有我们家人的陪伴就好。

我们在医院的大厅里陪老娘度过了一个夜晚。我摸着老娘的手和脸,她的体温一点一点地散去,直到冰凉、变硬。我一次又一次地亲了我的老娘。

老娘从睡着的安详也一点一点地变了模样,最后变得冰冷时就像一个蜡人。

老娘走了!这个时候是真的走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娘和能叫一声“妈”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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