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朵朵。
这是小鹿给我起的名字,虽然并不符合我玉树临风的事实,但我喜欢,她起的名字我就喜欢。
2.
我是小鹿。
我告诉朋友我恋爱了,她们说该不会是微信摇来的吧。确实,我们在一起八个月还未曾见面。
3.
我们决定见面。
她在南方,我在北方,我们约好在中间的城市见面。我查好她那班列车的时刻表,提前一个小时到车站接她。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三年有余,记忆中的小鹿迷迷糊糊,疯疯癫癫,经常看到她地动山摇地追着同学打闹。小鹿算不上美,但对于我来说足够特别。确定了见面的日期后,我洗了积攒多年的衣服,洗澡,理发,刷鞋都刷了一小时。哎,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如小姑娘一般忙活着装扮自己。
4.
我们分开的时间已经足够久。
在北上的列车上,手里摊开一本书,每一个字都是他的名字。梦里梦外都是他的影子,晕晕乎乎地不知所以然。真是奇怪,为什么会对一个总把秋衣领露在毛衣领外边的男孩念念不忘呢。有一次班级活动正好赶上我俩的生日,老师和同学们给我俩买了蛋糕,一会儿见到他一定要问,在他的13岁生日愿望里有没有我。
5.
小鹿来了。
既熟悉又陌生,她蓄起了长发,长高了一点点,在南方生活了三年变温柔了不少。我买了两支冰淇淋,这丫头还是像以前那么馋,我就放心了。在公交上,我们并排坐着,终于在我触手可及的范围里。每次打电话,小鹿都会爬上楼顶,她说这样我们之间的障碍就会减少一些。我问她这一路是否顺利,她低低地答着,却不看我一眼,脑袋偏向窗外,脸蛋红红的。
6.
出了车站,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朵朵,忍不住开始笑。
三月的天气开始回暖,我靠窗坐着,太阳晒得有些热,我专心致志地吃手里的冰淇淋,朵朵突然说:“小鹿,不要害羞嘛。”我看着车外倒退的风景和人流一直一直笑,心里biubiu地绽开两朵小烟花。和朵朵通话的时候,我会打开百度地图,定位到他的城市,用手指比划着他每天走过的路。此时他就在我的身边,却怎么也不好意思瞧那张熟悉的脸。
7.
小鹿是我的同桌。
我们曾经闹过一次矛盾,她生气我心里也很难受,一下午过得浑浑噩噩。晚上她传来一张纸条,一一指出彼此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并且提出了互相改进的意见。小鹿真好,我送了她一本纸质一级棒的稿纸作为和解的礼物。
8.
朵朵是唯一没有和我打过架的男同桌。
他送我的是一本犯罪笔录。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说你想干嘛,以后闹矛盾了还想让我写犯罪笔录啊,朵朵说,不,以后都我来写。
9.
见到小鹿的八个小时后,我要见小鹿的妈妈,晴天霹雳。
吃完晚饭,我们在附近的一处校园里闲晃,到处是甜蜜的小情侣。小鹿说她学校里有一片湖,晚霞印在湖里像是一件绝美的嫁衣,冬天走在湖边的树林里,能听到果子噼里啪啦裂开的声音。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以后一定要去一趟她的城市,看看她生活四年的城市是什么样子,看看那些在电话里反复出现的风景。小鹿的妈妈要到这个城市处理一些事情,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只剩两小时,我还没有牵她的手,我只要轻轻一揽便可把她拥入怀中,脑子里想入非非,却始终不敢去碰她的指尖。
10.
是的,第一次和男朋友约会还带着妈妈,我就是这么极品。
朵朵是一只又呆又傻的理科男,在一个仲夏之夜,他说:“小鹿,我们在一起吧”。我懵了,脑子一抽回了一句“你回去考虑一个星期”,接下来的七天分分钟生不如死,这只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呆子。我们在这个陌生的校园走了一圈又一圈,梧桐的叶子飘来又飘去,可是呆子朵朵为什么还不来牵我的手。第二天清晨六点,他站在我房间门口跟我告别,摸了摸我的脑袋,那么温柔,那么让人迷恋。
11.
我要赶回去上班,所以不得不走。
小鹿出来的时候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头发卷卷的,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再见,我的姑娘。我去见女朋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部门,回去之后同事们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我只想赶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明天再坐火车去看她。羽绒服上有一股网吧的烟味,她向来是最讨厌别人抽烟的。在与羽绒服大战三百回合后,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宿舍没有洗衣机,我只好把它搭在空调下面,可是太低了风吹不到,于是我又摞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还用一把雨伞集中风力,小爷是如此机智,室友竟然嘲笑我盖成了金字塔,这些愚蠢的凡人。
12.
今天朵朵会来,早晨一睁眼就很雀跃。
上午去见了一个好友,一边悠哉悠哉地等待呆子朵朵。过了中午依然没有他的消息,我躺在床上生闷气,打电话过去一问,他竟然还没有出发,气的想哭,于是赌气说你不用来了,你来了我也该走了。下午好友带我出去玩儿,拐了几个弯还是走到了车站,好友陪着我在天桥数陌生人的后脑勺,我想朵朵一定会来的,但是一直等到傍晚,天色全黑,列车来了走了好几辆,依然没有他的音信,我感觉自己一点点凋谢下去了。
13.
小鹿经常骂我是光棍苗子,对此我不能更赞同。
其实那日早晨七点我就醒了,一摸羽绒服还没有干,调整了一下椅子和雨伞的角度,想着再去小憩一下下,没想到一觉睡过了头。我火急火燎地赶着去火车站的时候,小鹿打来了电话。她先是问我在哪里,后来又说自己要走,让我别去找她。我一个人灰溜溜地在路边的公交站坐了好久,什么事情也不想做,后来干脆回宿舍蒙头大睡。
14.
我和朵朵认识了十年。
中学毕业,在他的纪念册“喜欢的事情”那一栏,我无数次提起笔又放下,深深浅浅的心事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写下“喜欢和你玩”。和他在一起,用尽了迄今为止我所有美好的想象。像是飘在云端,想到朵朵就会傻笑,走在路上开心地想撑把小红伞飞起来,可是该结束了。他没来找我,他不来找我,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再也不要来这座城市。
15.
小鹿说我们分手吧,我懵逼了。
我想了好多浪漫的事情,情人节陪她去蹦极,每天给她买一袋牛奶,每次分别的时候都要抱抱。我还计划着明天带她去吃她爱的海鲜披萨和奶酪蛋糕,她想吃多少冰淇淋我都陪她,她吃的胖乎乎的我就不用担心被别人抢走。可惜都来不及了。二零一五年,我二十二岁,人生的第一段恋爱就此夭折。
16.
从未想到能和你在一起,在一起之后从未想过要分手。
朵朵,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你走的那个清晨,在你摸我大脑壳的那一刻,我一定放下所有的矜持去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