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骚年心事

吃罢早饭，明朗去干活，邱雨晴回房间睡觉。一夜失眠让她的精力下降到了一个极限，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直到手机又响起来，才被吵醒。电话是明朗打来的，简单的问话——“吃饭吗？”

邱雨晴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吃。”

“你不饿啊？”明朗殷勤地游说，“我请你去西餐厅吃。”

“不吃，”邱雨晴迷迷瞪瞪地说，“困……”

“那您接着睡吧，”明朗说，“睡醒了给我打电话。”

邱雨晴直接按下锁屏键，连人带手机一起扔在床上，很快又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太阳西斜，因为睡的太久，脑袋彻底睡晕了，反应极其迟钝，邱雨晴在床上坐着发了半天呆才下床进入卫生间洗漱。洗漱完毕，看一眼时钟——已经六点了，再想起明朗的叮嘱，就拨了电话过去，电话响了许久他才接起来——“喂？”

显然有事，否则，他一定会说——“起来了？”

邱雨晴问：“你还在忙吧？”

“嗯，”明朗说，“出了点问题，还没处理完。”

“喔……”邱雨晴问：“我能干点什么吗？帮你们订饮料啊、打打下手啊什么的？”

“不用了，行政的在这边，你那脚也不方便，还是养着吧，”明朗顿一顿，“你自己去吃饭吧，我们这儿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好吧，你忙吧，我挂了。”

就挂了。挂断电话以后，肚子里又叽里咕噜地开叫了，邱雨晴自嘲地笑，这一天过的，除了睡就是吃了！下床走向卫生间时，她体会到了足睡一天的好处——脚伤恢复迅速，比早起时又有了很大好转。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慢慢悠悠地溜达到餐厅随便吃点东西，天色就暗了。一个人回房间实在无趣，脚上有伤又走不了太远，只好在度假村里随便走走。

度假村的人造湖边用太湖石堆了个小小的假山，邱雨晴在假山边找张长椅坐下，对着湖水，吹着暖风，打开了植物大战僵尸。

又一大拨僵尸出现了。邱雨晴对着屏幕狠狠地说：最后一拨僵尸来了！能量豆——冰冻生菜——集体冰冻！好！阳光！阳光！阳光！邱雨晴焦急地叫着狂点屏幕，150点阳光集齐，樱桃炸弹亮了。太棒了！邱雨晴选定樱桃炸弹扔进僵尸堆中——砰-砰！嗷-嗷！

“搞定！”邱雨晴志得意满地盯着屏幕，心中升出老大的成就感。

“你干嘛呢？”一个声音凑在她耳边问，“这是什么游戏啊？”

邱雨晴吓了一跳，惊乍地回头，就看见了正盯着她手机屏幕的夏暖阳，她高声叫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无声无息的？吓唬人呐？”

“我刚来，”夏暖阳赧然地笑笑，“你玩儿的太投入了，没注意到我。”

“你来了怎么不叫我？你就是故意吓我的！啊？你说！是不是？！”邱雨晴凶巴巴地连声质问。

夏暖阳怔一怔，才说：“我好心好意来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你上来就骂我……”他顿一顿，加重了语气，“不和谐！”

“不和谐？”邱雨晴嗤地笑出声来，“好好，我跟你和谐……”她清清嗓子，特别正式地说：“你好，骚年！”

夏暖阳茫然地问：“什么是骚年？”

呃？好吧，这里是郊区……邱雨晴替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憋着笑回答他：“骚年就是风骚的少年。”

“我不是风骚的少年！”夏暖阳一本正经地说，“我是风骚的青年！”

“哦？风骚的青年？！”邱雨晴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的。

夏暖阳悻悻的，回头就走，走到一辆山地车旁又停下了，靠在车座上运气。

邱雨晴一瘸一拐地凑过去，捅捅他，“哎，生气了？”

“没有，”夏暖阳言不由衷地答上一句，盯着她的脚问：“你不是扭到右脚了吗？怎么左脚也瘸了？”

邱雨晴丧眉搭眼地说：“昨天晚上回来以后不小心又摔了一跤，把左脚也扭了。”

“疼吗？”夏暖阳蹲下去，凑近她的脚看。

邱雨晴本能地把脚往后缩了缩，“昨天晚上疼，现在好多了，不走路就不疼。”

“哦……”夏暖阳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盯着她的脚看个不停，“肿了！”

他扭头看着邱雨晴，指着她的脚踝，认真地说：“你的脚肿了。”

“我知道，喷过药了，挺管用的，”邱雨晴干笑两声，“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夏暖阳特别自然地说。

“喔……”邱雨晴心里顿时暖暖的，“你认识这地方？”

夏暖阳含含糊糊地“嗯”一声，说：“我来看看你的脚好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在湖边？”邱雨晴不解地问，“你找了很久吗？”

“没有，”夏暖阳说，“我沿着湖边骑车过来，刚好看见你了。”

邱雨晴“喔”一声，上下打量他，穿的还是昨天那一身——深蓝T恤加牛仔衬衫，头发还是乱篷篷的，乱的很有型，衬得他的五官越发立体、耐看。

“你怎么又不穿校服？”邱雨晴问。

“放学了，穿什么校服？”夏暖阳回给她一句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答案。

“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邱雨晴猫一样的眼睛盯着他，不放过他说谎的任何蛛丝马迹，“你没回家，是不是？”

夏暖阳皱皱眉，问：“这是你妈经常问你的话吧？”

“你怎么知道……”邱雨晴话说一半及时止住，改口道，“我是关心你才问你的，你看你对我这是什么态度？”她顿一顿，学着刚才夏暖阳的语气，重重地说：“不和谐！”

这回轮到夏暖阳笑了，他一笑，一张脸如同洒满了阳光一样，又像是盛开的向日葵，邱雨晴想起了一句歌词——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你怎么了？”夏暖阳凑到她面前研究地看着她，“不认识我了？”

“没有，”邱雨晴嘿嘿地笑，“就是觉着，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她用手肘捅捅夏暖阳，问：“哎，你们学校有很多小女生喜欢你吧？”

“没有吧？不知道……”夏暖阳呵呵地笑着垂下头。

“哎呦喂！”邱雨晴指着他笑骂，“喜欢就喜欢呗，还不好意思，还卖萌！你是不是男生啊？”

“我真不知道！”夏暖阳认真而急切地说，“我没注意过这些。”

“哦哦哦！”邱雨晴八卦兮兮地点头，“明白了，你心里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所以对其他女生都不关注了！”

夏暖阳看她一眼，笑而不语，眼神十分暧昧。

“被我猜中了吧？”邱雨晴得意洋洋地说，“姐姐比你多活了十年，看你的心思就像老师站在讲台上看你作弊一样清楚！”

“你能看懂我？”夏暖阳问，表情极郑重。

他的话让邱雨晴有了几分心虚，然而，大女子绝不能在一个小男生面前丢了气势，她打肿脸充胖子地说：“当然！”

夏暖阳沉默片刻，问：“那你猜，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个问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脑筋灵活的邱雨晴有办法！她把夏暖阳想象成自己笔下的人物，钻进他的灵魂里用他的眼睛看向外面的世界，就有了答案——“文静、内向、有点点害羞，还有点点小忧郁，很依赖你、需要你保护的小女生。对不对？”

夏暖阳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说：“对。”

“怎么了？”邱雨晴感应到他心中的一声轻叹，关心地问，“不高兴啦？”

夏暖阳摇摇头，不说话。

“跟我说说吧，我比你大十岁呢，人生啊、感情啊、工作啊……哦，这个和你暂时还没有关系，总之就是我各方面经验都比你丰富，跟我说说呗，姐姐开导开导你。”

“你别老小孩小孩、姐姐姐姐的！”夏暖阳没好气地说，“俗！”

“哦？！俗？”邱雨晴一愣，妥协地说：“好好，不说了，再也不说了。那，就当我是个值得信任的、善解人意的朋友好吧，可以跟我说说吗？”

夏暖阳想一想，说：“我喜欢一个女生。”

邱雨晴立刻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兴奋了，满眼放光地说：“她喜欢你吗？你对她表白了吗？上学时间早恋可不对，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学习、再学习，学他个昏天黑地，考他个轰轰烈烈！恋爱的事先放一放，考上大学再说也不迟。”

夏暖阳不满地白她一眼，“你说话老是跟你妈一样，还让不让我说了？”

“哦？！我错了，错了，”邱雨晴咬紧牙、管住嘴，“说吧，请继续。”

就继续了。夏暖阳看着她的眼睛，说：“她……应该也喜欢我吧？”

“表白了吗？”邱雨晴咬着嘴唇，从齿缝里发出嗡嗡的声音。

“没直接表白，”夏暖阳说，“我就跟她说，咱俩一起长大，一起考大学，一起上班，一直在一起，好吗？”

“她怎么说？”邱雨晴冲口而出地问，八卦之情溢于言表。

夏暖阳眼里突然跳出一抹哀伤，他及时垂下了头，让邱雨晴看不见这哀伤，他沉默片刻，说：“她没说话，就点了点头。”

“哦？！那就是答应了！那说明她也喜欢你！”邱雨晴很高兴，十分高兴，替夏暖阳高兴，也替他喜欢的那个女生高兴。

“我想是，应该是，”夏暖阳顿一顿，问：“你心里……有喜欢的……男人吗？”

邱雨晴摇摇头，大大咧咧地说：“同事都说我没心没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你？没心没肺？”夏暖阳纳闷地嘀咕，“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啊？”邱雨晴不服气地说，“你才认识我一天而已！”

夏暖阳怔一怔，说：“我能看出来，如果看不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就不会理你了。”

“哦？！”邱雨晴好奇心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看我是什么样的人啊？”

“和我差不多，只有相似的人才能相互吸引，”夏暖阳带点鄙夷地说：“你都是二十七岁的人了，这也不知道？还用我一个‘小孩儿’教你？”

“哎，小孩儿！这次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虽然被他挤兑了，邱雨晴还是很高兴，嘻嘻地笑着说，“你和我还真挺投缘的，虽然我比你大十岁，聊起天来也没什么代沟。”

吉他扫弦的声音响起，邱雨晴掏出手机接听起来——“喂，明哥。”

“我这完事儿了，”明朗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你在哪儿呢？吃饭了吗？”

“在湖边，早吃完了，”邱雨晴问：“你还没吃饭呢？”

“陪我去镇上转一圈行吗？”明朗说，声音有点哑，“累了。”

邱雨晴看看自己的脚，再看一眼夏暖阳，说：“好吧。”

收了线，不待她说话，夏暖阳主动问：“你要走了？”

他眼里有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失落，邱雨晴心中不忍，柔声说：“我领导找我，不去不行。你家住在哪儿？等我的脚好了，我去找你玩儿？”

“不用，”夏暖阳很快地说，“我来找你。”

“你什么时候来？”邱雨晴问，“你怎么找我？你有手机吗？”

“我没手机，”夏暖阳有点郁闷，很快又高兴了，“我明天晚上这个时间还到这来找你，行吗？”

“行，”邱雨晴突然想起什么，“哎，不对，你老是来找我，不跟你小女朋友约会去啊？”

夏暖阳看她的目光变得很奇怪，他愣一愣神，说：“她爸妈管的严，晚上要在家学习。”

“喔……”邱雨晴同情地说：“跟我一样可怜！我小时候也总是被爸妈关在家里学习。”

“你小时候，像我……现在这么大的时候，有过……”夏暖阳迟迟疑疑、小心翼翼地，“喜欢的男生吗？”

邱雨晴摇摇头，“没有。”

“没有？”夏暖阳很失望，不甘心地追问，“你确定没有？”

“应该没有吧？”邱雨晴被他问的有点心虚，“好多事儿，好多人，我都记不清楚了。”

“记不清楚了？”夏暖阳一脸茫然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你有健忘症吗？”

“不知道，”邱雨晴悻悻地说，“就是，当我回忆过去的时候，我能想起来的都是一些碎片，很难串成完整的故事。还有啊，好多过去的同学，我都记不起来他们叫什么名字了，连他们的脸都记不起来了。”

夏暖阳惊讶地看着她，良久才问：“那你没有一起长大的朋友吗？”

“有啊，”邱雨晴高兴地说，“有一个一起长大的闺蜜，关系超好的，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无话不说，她叫缪蕾蕾。”

远处有车灯在闪，一辆灰色昊锐正缓缓接近这里，夏暖阳看见了，忙说：“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邱雨晴担心地问：“你每天晚上都不回家，你爸妈不会骂你吗？”

“不会，”夏暖阳顿一顿，“学校有晚自习，我就说去上晚自习了。”

“你来陪我说话，影响你学习怎么办？”邱雨晴担心地问。

夏暖阳一屁股坐到他的山地车车座上，脚下一蹬，车子便跑起来了，他扭头看着邱雨晴说：“我聪明，学得快！”

哦哦哦？！聪明？！这小子，真是狂妄！

夏暖阳的背影迅速消失以后，明朗过来了，“脚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的药特好使，”邱雨晴在他面前走上两步，“看，是不是好多了？”

“是好多了，”明朗一本正经地问：“还用我背你吗？”

“不用了！”邱雨晴莫名地有点生气。

明朗不以为然地笑笑，“用我扶你吗？”

“不用！”邱雨晴气鼓鼓的，“我又不是老太太！”

明朗呵呵地笑笑，以德报怨地提醒她：“慢点走，别再摔……”

“别说！”邱雨晴瞪着他制止住他后面的话，“昨天就是你说了一句……”

“Sorry、sorry，”明朗立刻道歉，“不说了，什么也不说了，有需要帮忙的您就说话。”

邱雨晴在前面一拐一拐地走，明朗在后面小心地跟着，走出十余米，就来到明朗的车旁。上车坐好，邱雨晴问：“刚才听你打电话的语气不对劲，心情特不好是吗？”

“咳！这帮行政的……我就不知道他们能干点儿什么！”

邱雨晴问：“他们又干什么坏事儿了？”

“这话问的好，”明朗冷笑，“又干什么坏事儿了……”

明朗的表情少有的严厉，邱雨晴不自禁地畏惧，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这批新购的三台台式机，十二台笔记本都有问题！”明朗简单地说。

邱雨晴不解地问：“干嘛新买啊？咱公司不是有现成的吗？”

“咳！”明朗叹一口气，“有钱！任性！”

“喔……”邱雨晴懵懵懂懂地问：“这些电脑有问题啊？”

明朗想一想，说：“别问了。”

“喔……”邱雨晴很失望，原以为已经被他带着逃婚了，两人的关系怎么说也是要好的朋友了，现在看来，他并不那么相信她。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明朗好像看透了她的心事儿，“你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挺好的。”

邱雨晴有点明白了，郁闷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啊？”

“傻子能写小说吗？”明朗很真诚地说，“你不傻，你只是很单纯。”

“喔……好像不是骂我呢，是吧？”邱雨晴可怜巴巴地问。

“没骂你，说真的呢。”明朗盯着前方，微微一笑。

他终于笑了，邱雨晴大大地吐出一口气来。

“你怎么了？”明朗纳闷地问。

“没什么，”邱雨晴呵呵地笑，“刚才看见你不高兴，觉得……有点紧张。”

“我有那么吓人吗？”明朗下意识地摸一把自己的脸，“没有吧？”

邱雨晴认真地解释：“你平时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好像跟谁都不会生气似的，刚才突然变得那么严肃，我就心慌了。”

“哦？咳！”明朗沉默片刻，“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写了一封邮件，发给技术总监王总监和行政总监魏总监。”

“你写什么了？”

“把我发现的问题如实汇报了。”

“哦？！”邱雨晴一惊，颇费心思地琢磨一番，担心地问：“这样，不是等于告了行政部的齐经理一状吗？会不会得罪他们？”

“会，”明朗说，“无所谓了。”

“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傻，这种事儿我以前就听秘书组的姑娘们说过，”邱雨晴满怀同情地说，“只不过，我只是个小秘书，这些东西和我没关系，听听就算了。你就不同了，想不管也不行。”

明朗“呵呵”一笑，说：“都是工作，职责所在，调整好心态就行了。”

“可是，”邱雨晴难过地说，“我还是很担心。”

“为什么？”明朗不解地问，“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邱雨晴略一迟疑，“他们会伤害你。”

明朗怔一怔，笑了。这一笑，和他从前所有的笑都不一样，很暖，很暖，还是……很暖。

“哎，明哥，”邱雨晴嘿嘿地笑笑，“我发现你其实还勉强可以算是个帅哥。”

“嗯？”明朗一愣，一点不谦虚地说：“什么叫勉强算是？本来就是！”

“呵呵……”邱雨晴本着一丝不苟的精神，耐心地分析：“你看，你和王力宏、周渝民那样的帅哥肯定有差距吧？你看，你这眼睛、鼻子、眉毛、下巴的，肯定是没有人家那么好看，对吧？你的身材也没有人家那么有吸引力，对吧？人家要是能打90分，你也就能凑合75分吧？对，你就是一个75分帅哥。”

“什么话呀！”明朗白她一眼，“我可是给你大方地打了76分呢！”

“哎呀！你怎么能跟我比呀！”邱雨晴一本正经地说，“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是才女，有底蕴、有气质，就算我容貌只有76分，加上才情就有85分了！你哩？你是才子吗？”

明朗中气十足地反问：“我不是技术专家吗？”

“吼吼吼！”邱雨晴夸张地笑，“专家和才子能划等号吗？”

明朗不服气地问：“不能吗？技术专长不是专长吗？”

“大哥！才子前面一般都要加上个修饰词——风流才子，意思就是风流倜傥的有才男子，对吧？你风流吗？倜傥吗？你会吟诗作赋吗？说你是75分帅哥还不服气，拿你和王力宏、周渝民比是逗你的，实际情况是，你缺少才子的风情，好吗？”

“切！”明朗不以为然地说，“我是专家级经理，不是花花公子！我风流倜傥给谁看？”

“公司里那么多美女，还不值得你倜傥一下？”邱雨晴嘻嘻地笑。

明朗看她一眼，问：“给你看？”

“啊？”邱雨晴气短，说不出话来。

明朗得意地笑笑，总结性地说：“我不是缺少才子的风情，是没有他们的风骚！”

“哦？！”邱雨晴猛然想起“骚年”夏暖阳来，嗤嗤地笑了。

今晚的翠羽镇与昨晚一样，别无二致，邱雨晴带着明朗去了她昨天光顾过的小馆，又点了昨天点过的炒野虾、家常豆腐，外加一份凉拌山野菜和一份煲野鸭汤。鸭汤冒着热气端上来，邱雨晴深深吸一口气，问：“怎么样？看着就很香吧？”

“85分有才美女，我想提醒您一句，”明朗很严谨地说，“汤不是看着香，是闻着香。”

“哦？看看看看，看出才女和技术男的差别了吧？”邱雨晴自豪地说，“才女最大的特点是富有创造力，喜欢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地表达，而你这种技术男的特点，就是抠程序，抠代码，抠字眼，抠别人的用词。”

明朗殷勤地替她盛上一碗汤，温言劝道：“快喝吧，趁着热。”

“堵我的嘴？”邱雨晴翻他一眼，“喝就喝，喝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跟你辩论。”

明朗笑笑，低下头，微微蹙了眉。

“怎么了？你不高兴了？”邱雨晴慌忙表白，“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不跟你辩论了。”

“不是因为你，”明朗笑得意味深长，“我在想，两位总监应该已经看过我的邮件了。”

回到度假村，例行地给老妈打去电话，听上一大段和昨天一样的叮嘱，睡觉。次日七点整，邱雨晴被手机闹铃叫醒，匆匆进入卫生间洗漱。半个小时后，她出现在自助餐厅，这一次，不待她拿起盘子，明朗就过来了——“吃完回去接着睡？”

“不睡了，吃完跟你去干活。”

“今天周五了，你再歇一天，下周一再干活吧。”明朗体贴地说。

“不用了，我的脚已经好多了，在房间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过去好歹能帮你们订饮料吧？还能帮你写写邮件啊、文档啊什么的。”

明朗研究地看着她，问：“为什么？”

被他看穿了，邱雨晴呵呵地笑笑，说：“我想，如果两个总监昨天真的看了你的邮件，今天应该会跟你联系的。”

明朗问：“那又怎么样？”

“呵呵，行政的魏总监很凶的，我们秘书组的姑娘都怕他，”邱雨晴含蓄地说，“我怕他……对你有意见。”

“你去了，他对我就没意见了？”明朗好笑地问。

“我声援你呀！至少，我可以在精神上声援你，中午还可以陪你一起吃饭。”邱雨晴向四周看看，没发现同事，压低声音坏笑着说，“如果他骂你，我还可以陪你骂他出出气。”

明朗沉默片刻，说：“好吧，你去吧。”

别墅一层的工作区收拾的差不多了，办公桌、电脑桌、文件柜、复印机、传真机、纸张文具等一应办公用品都已摆放整齐，只是，由于缺了一个像邱雨晴这样勤快又细致的秘书，东西码放的有些凌乱，家具上的浮尘也没有擦拭干净。最添乱的是那十几台让明朗窝火的电脑，包装箱都打开了，但只有两台笔记本放到了电脑桌上，其余的还在地上扔着。

明朗的两个小弟——李伟和赵志豪昨天下午也到了，此刻无所事事地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干坐着不合适，干活又不知道能干点什么。

“行政的人呢？”明朗问。

“没过来呢，”李伟靠在墙上，冷嘲热讽地说，“那帮大爷昨天夜里搓麻搓到三四点钟，且来不了呢！”

“他们住哪了？”明朗问。

“客房，”李伟阴阳怪气地说，“人家说了，这边是给我们住的，他们住这不方便。”

明朗沉默不语，邱雨晴也跟着沉默。傻站着实在有点傻，就溜达到了一扇窗前，透过这扇窗，可以看见翠羽湖畔那一大片芦苇，随着风摆动。此情此景令邱雨晴想起了一句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突然地，她想去翠羽湖了。

“喂，王总，您好……”

明朗的声音突然蹿进邱雨晴耳朵里，她怔一怔，醒过神来——他在接听电话，技术总监王永平的电话。邱雨晴略微侧了头，竖起耳朵，听见他说——“我确定……对，每台都看过了，确定……好，好的。”

结束通话，明朗来到邱雨晴身边，说：“我要回趟公司，马上就走。”

“哦？”邱雨晴愣住，他回去了，她怎么办？

“李伟和志豪在这儿盯着，你要是不想回去，就跟他们俩留这儿，要是想回去，就跟我走，过几天我再带你过来。”

“我……”回去，无疑会把自己重新推入被父母逼婚的窘境，再者，已经说了出差三个月又怎么能提前回去呢？不回，倒是可以守着翠羽湖静心码字。这样一番计较下来，邱雨晴肯定地答复：“我不回去了，你看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儿就交代给我吧。”

“你的脚还没好，先歇着吧，”明朗扭头转向李伟和赵志豪，“她的脚不方便，有什么事儿你们俩关照着点。”

“行，没问题！”李伟说，“头儿放心吧。”

赵志豪笑的很猥琐，“谢谢头儿给我们一个为美女服务的机会！”

明朗看他们一眼，话里有话地说：“吃饭的时候叫上她，没事儿别打扰她。”

李伟和赵志豪对视一眼，笑嘻嘻地说：“知道了。”

明朗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一眼来电，面色微微一沉。邱雨晴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又竖起耳朵来。可惜，这一次，他似乎不想再被窃听，快步走远才接听起来，邱雨晴遥远地听见了一句——“魏总监，你好。”

是行政总监打来的，责难、质问，还是批评？邱雨晴心里惴惴的，想跟出去听听，又觉着不合适。二十分钟后，明朗回来了，表情如常，语气平静地跟三个人打招呼：“我走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李伟和赵志豪一起点头答应，邱雨晴一声不吭地尾随明朗离开别墅，走出一段距离，确定李伟和赵志豪再也不可能听见他们的交谈，才低声叫他——“明哥。”

明朗转身停住，惊讶地问：“你怎么出来了？有事儿吗？”

怕他难为情，邱雨晴讪笑着问：“刚才，魏总监没有难为你吧？”

明朗笑的有点苦，“还好，都在预料之中。”

“你过了那么久才回来，魏总监一直在骂你吗？”邱雨晴同情地问。

“没有，”明朗自嘲地笑笑，“骂了不到十分钟吧。”

邱雨晴的鼻翼抽动两下，问：“你去抽烟了？”

明朗“嗯”一声，说：“没事儿，都是工作，过去了就过去了。”

邱雨晴不相信地问：“能过去吗？明明是他的人不对，他还骂你，你心里，能过的去吗？”

“咳，怎么说呢……”明朗想一想，说：“我们不能选择遇见什么样的人和事，但是可以选择面对这些人和事的态度，对吧？”

“你说的对，”邱雨晴的心情还是无法放轻松，她忧心忡忡地问：“他那边，能过的去吗？他会不会故意找你的麻烦？”

“找就找吧，”明朗无奈地笑笑，“我不能选择他怎么对我，但是我可以选择怎么面对他。”

邱雨晴点点头，不放心地问：“你真的没事儿？”

为了证明他确实没事儿，明朗对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没事儿，烦心的事儿老想它干嘛？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没发生的事儿想也没用，我只想高兴事儿。”

邱雨晴细细回味一番，由衷地说：“明哥，你真有境界。”

邱雨晴的仰视让明朗浑身舒坦，刚才被魏总监责骂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了。离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留给邱雨晴的背影应该格外洒脱、超然，足以配的上他那一番让邱雨晴钦佩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