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明评点曾国藩家书之致澄弟（2）【1312】2025-2-2
评点：鼎盛之际宜收敛
曾国荃的吉字营在最盛时，人数曾达五万之多，几近曾氏所指挥的湘军全部人马的一半。此信中所说的这次大添募，竟然连乃兄都不告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老九为什么这样做呢？这是因为曾氏曾经对他说过：不要扩军，不要多向湖南索取。于是老九干脆不禀报，来个自行决定，也不管乃兄有不有意见，也不管恽世临（此时担任湖南巡抚）反感不反感。
这就是曾老九的性格和办事作风，接近于曾氏出山办团练的前期表现，而与其复出之后的风格截然不同。
老九这种我行我素，固然给他带来许多负面影响，但仔细想想，他不这样办也不行。围攻江宁的人马，自然是多多益善，你大哥不同意我也得招募；人马多自然饷需得多，你恽世临再怨恨也得给我勒紧裤带，把银钱运来再说！这有点类似不讲道理的霸蛮。老九若没有这个霸蛮劲，一个吉字营如何能将一座天京城打下来？
曾氏自然能体谅他的用心，故而虽不满也只得听之任之，对于家中的过分张扬，曾氏也很不满意，他叮嘱老四要收敛。
注意收敛，不可过于张扬，这是曾氏一贯的思想。官越大名越著权越重的时候，他越注意退抑。他的退抑是全方位的：嘱咐家中办事不求显眼是一个方面；教导老九畏天命、畏人言、畏训诫，是另一个方面；承认自己德薄材菲，成功只是侥幸的，是一个方面；在物质享受上，尽量压低，是一个方面；将大权集于一身的局面作点分散，也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这就是曾氏！你说他是深谙中国官场文化、洞悉人情世故的大智者也可；你说他是小农经济的产物，自保意识太强烈的懦弱者也可；你说他是持盈保泰、明哲保身的庸人也可；你说他是其实是一个事功清望什么都想获得的贪心之徒也可。
总之，这都是中国这块土地上产生的、中国这个文化传统熏陶下的产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