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历劫指南(二十一)历情劫金不换欲出家

金不换一路直奔山西,到了怀仁县地界才松了一口气,找了个小店落脚。这几天连天下雨,影响赶路,金不换就在店里多住了几天,每天没事就跟店里的人闲聊。同住店的一个妇人引起了金不换的注意,这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漂亮妇人,白净面皮,五短身材,穿着一身孝服,服侍着一个老妇。

金不换就跟店家张二打听她,才知道,她是城内方裁缝的女儿,父母都不在了,嫁给对门许寡妇的儿子许连升,许连升在城中绸缎局做生意,今年二月在江南过扬子江,船覆身死。许寡妇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六十多岁,无人奉养,便想给方氏招个女婿给她养老送终,还要200两身价。

金不换想这事对他也不难,便打听她们招不招外地人。

一旁开鞋铺的尹鹅头听到此时,热情地跟金不换聊起来:“客人是哪里人?来我们这里有什么事?家里是否有妻房?”

金不换说:“我是直隶鸡泽县人,要往代州走亲戚,妻室早就亡故了。”

尹鹅头说:“那你能够拿出200两银子吗?”

金不换说:“银子我还是有点的。”

尹鹅头跟张二说道:“不如我们把这事做了?”

张二说:“只怕这寡妇不招外地人。”

尹鹅头道:“那要我们媒人做什么?”

于是就跟金不换说:“客人你是真的愿意吗?”

金不换说:“只怕老妇人不同意。”

尹鹅头说:“张二哥,我们与其天天这么先坐着,不如帮客人把这事做成。”

周围也有几个人跟着起哄,说这事成了,大家都可以喝酒。

尹鹅头拉着张二去找许寡妇了。

没多久,两人笑嘻嘻的走来,跟金不换说:“已经成了九分了,只差一分,现在人家请你过去,说要看看你的人物年纪,还要亲自问问你的根底。”

金不换说:“这么说我就不去了,要看人才,我肯定过不关。”

众人起哄笑道:“客人你人才又不差,赶紧去吧。”

大家撺掇着金不换穿了身新衣服鞋帽,跟二人到许寡妇家。

许寡妇早就在家等着了。

看见他们进来,便问尹鹅头:“就是这个人吗?”

张二笑着说:“你老人家真是有福气,这个客人人才年纪,也不比你老去世的儿子差。”金不换连忙作揖,随后下跪磕头。

许寡妇满脸堆笑道:“若是这事成了,你就是我儿子了,即使受你磕十个头也不为过。但是你远道而来,磕两个头就罢了。”

金不换磕完头,大家一同坐下,许寡妇将金不换细细的盘问了一番,摸查了他的底细,表示很满意,便委托尹鹅头和张二做媒,促成这桩姻缘。

许寡妇喊出自己儿媳妇,方氏羞答答地出来,虽是穿着孝衣,也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金不换表示很满意,当下便要做交割手续。他们当即写好合同,立好凭证,金不换去客栈取了银子,给许寡妇200两,给媒人6两,这事就这么成了。

娶亲礼成,也知会了各亲戚邻居,金不换即将开始新的生活。

除去娶亲的花销,金不换手里还剩270多两银子,他瞒着许寡妇把钱放在城中的一家大银铺内,预备着将来买田地。又将随身的骡子卖了28两,带在身边,当作日常的花销。

金不换和方氏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大半个月过去了,一天早上,金不换和方氏还没起床,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许寡妇去应门,方氏从窗户眼中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来人正是她的前夫。

金不换和方氏在房间里不知所措,不是说他落水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房外许寡妇看儿子死而复生,激动得大哭。

许连升得知自己的妻子已经另嫁,十分气愤,认为金不换诱骗了他的妻子,吵着要去报官便一路出门了。

金不换一下心凉了,要找许寡妇问个清楚。

许寡妇对金不换说:“二月间落水沉江的,是大同府乡下人,跟我儿子同名同姓,也是做绸缎局的生意,消息误传到了怀仁县。”

“他现下去报官了,但你别怕。我来自做主。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一个亲儿子,一个续儿子,难道有了亲生就忘了后续吗?你现在已经跟方氏成亲,他若是要方氏,我再给你另娶一个;他若是不要方氏,你还是跟方氏做夫妻,我给他另娶一个。”

正说着,尹鹅头和张二探头探脑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些吃瓜群众。大家起哄都要掺和此事。

许寡妇说:“不妨,都是老身做主,官府问也问不出什么。你们是媒人,就算官府来问话,也是来问我。”

正说着,官府的人来了,带来了金不换的拘捕令,并对金不换说:“你这事可大可小,小的话打几板子也了了,大的话,绞刑杀头也可能的。”

金不换笑道:“我这脑袋最不坚固了,也不用刀割剑砍,只用几句话就能掉下来。”

官差说:“还是个硬茬。这事还用审吗?他奸霸良人妻子属实,又不服拘捕,拿下。”

尹鹅头出来打圆场说:“金大哥少年不知道衙门的规矩,大哥就不要计较了。”

官差随即问道:“媒人邻居都在吗?”

许寡妇一一回答,官差说:“这件事,媒人固然有罪,邻里也脱不了干系,姓金的原是来历不明,他要做这事,你们也应该事先禀报,方才这个姓尹的说半句行话,却没有为我们打算,要知道我们出警也是要花钱的。”

尹鹅头随即明白意思 ,把金不换拉到一边,在官差和金不换两端来回跑路传话,最后商议出一个解决方案:金不换出三千大钱,尹鹅头和张二各出八百大钱,众邻居凑五百大钱,一并给了官差。

官差拿了钱说:“金大哥这事是有卖才有买,加上他是外乡人,不要说奸霸,连私通都谈不上。只有一件事,这方大嫂还是有主的人,要去衙门走一趟。”

许寡妇带着方氏,合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衙门。

许连升在堂前控告金不换散播他身死的谣言,并对方氏见色起意,诱骗了方氏。

许寡妇随即跟儿子在堂前争辩起来,申辩说是因为得到儿子沉江的消息后才将方氏嫁给金不换。

知县问许连升还要方氏吗?许连升说,虽然方氏失节,但他还是要。

知县就问金不换:“你有200两银子,还怕在直隶娶不到老婆?硬要到山西来娶亲?明明是见色起意,想你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随即将金不换重打40大板,也将尹鹅头和张二各打了20大板。许寡妇收的200两银子和尹鹅头张二收的6两银子也充公了。让方氏随着许连升回家。

这时候许连升却急了,对知县说:“我老婆被他白睡了20多天,这200两难道不算她的遮羞钱吗?怎么就充公了?”

知县哪里肯把钱给许家,编了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

这下许寡妇就怒了,立刻在堂前撒泼,对知县破口大骂。

知县大怒,吩咐左右掌嘴许连升,许连升挨了几巴掌,被打得鼻青脸肿,口中鲜血直流。许寡妇见状,便没有再闹了,只求知县放他们回去。

这件事里个个都贪钱,只有金不换和方氏两个成了他们搞钱的工具人,但最后钱却充公了。他们岂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手段最狠的还属官府。

金不换挨了这顿打,疼的昼夜呻吟不已,又举目无亲一个人在外地,便复盘自己的前半生:【自己是穷人一个,做生意不成,学人种地,遇到冷于冰,将二百两银子辛苦经营成四五百两,想着表哥有了归宿再婚娶,结果娶了郭氏女,搞得家破人亡。决意去范村,结果又半路娶亲,最后落得人财两空。恐怕再求什么,也会有别的是非。我原本是哥和尚道士命,妻、财、子、禄四个字,历经考验,与我无缘。若再不知进退,恐怕要丧命。】

冷于冰有那么好的妻儿、那么大的家产都可以抛弃,自己这豆大的家业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

想到这里,便动了出家的念头。只待腿伤好了,便去找冷于冰。

在客栈休息了一个月,金不换的腿伤渐好了,他之前听连城璧说冷于冰在西湖碰到火龙真人并归于门下,便想去杭州走一趟。

于是他取出了所有的钱,买了个驴儿,跟尹、张二人告别,便奔赴杭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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