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是我七爷爷家的儿媳妇,她家住在我家的后面。在我的印象中二婶很特别。她虽然是一位农村妇女,是骨子里彰显着与众不同。穿衣与众不同,她的衣服既合体又别致;说话与众不同,语速稍快,吐字清晰;做事情与众不同,别人会的她都会,别人不会的她还会(比如剪纸、绣花、所谓的女红她样样精通)。
二婶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是既特别又替他委屈的。因为我觉得这么完美的一个女人不应该生活在农村这个到处世俗、肮脏的世界(80年代的农村,家家为吃喝算计,争先恐后的就为赚点钱,农村的卫生条件也不怎么样)。替他委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是我的二叔,二婶的丈夫。二叔皮肤黝黑,大字不识一个。从小没了娘(也就是我的七奶奶年轻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七爷爷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小时候不止一次的思考过一个问题:长相漂亮,又这么能干的二婶儿,怎么会看得上二叔呢?后来在她家玩的时候,隐约听二婶说,她娘家的父亲在她小时候(动乱的年月)杳无音信了,她就跟他的哥哥在一起生活,所以找对象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挑剔了。这样走在一起的两个人时常吵架。我们几个小孩子最喜欢看二叔和二婶儿吵架。他们俩吵架很“喜庆”。先是在自己家院子里吵,二叔总是吵不过二婶儿。二婶吵急了就要拿东西打二叔。然后二叔就很快的爬树上屋顶(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梯子,都是爬树上屋顶)。二叔吵架会唱着吵,吵架的词也说的很新颖!所以他俩一吵架,他的院子里就挤满了小孩子,拍着手起哄,让二叔接着唱,接着吵。这时候的二婶儿就进屋去了,不再吭声。还有一次,二叔非要让二婶儿给他做一条裤腿儿边儿绣着花的裤子,我要穿着这花裤子去赶集。二婶嫌他胡闹,就不给他做,于是两人又吵起来。就这样两人吵吵闹闹到了九十年代。
九十年代的农民也渐渐开始做起了小生意。头脑灵光的二婶当然不会放过这致富的好机会。他们先是家买了一辆特别大的三马车。他们用这辆三马车帮别人运砖运瓦,二叔不认字儿啊,所以二婶儿也跟着她一起去跑运输。干了几年之后,也许是积攒了一些积蓄,亦或许是感觉这个活儿太辛苦,就卖了三马车,买了一辆昌河面包车。我清楚的记得这辆昌河面包车是红颜色的,鲜红鲜红的。也是我们胡同里唯一的一辆小汽车。为了能多拉一个人,二婶儿就不再跟车了。那时候我已经上大学了,有一次放假回家,我就和二婶无事闲聊(二婶爱跟我聊天,我也爱听她说话,因为她动我们小孩儿的心思,也能接受我们对事情的看法)。我就问她:“二叔跑车。他咋记账啊?”二婶儿神秘的一笑。伸手拿出一个烟盒纸背,画了好多奇奇怪怪的符号,二婶给我解释每个符号代表什么?惊得的我差点掉了下巴,笑得我直不起腰。
再后来二婶儿娶了儿媳妇儿。她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自从娶了儿媳妇儿二婶脸上的笑容就少了。我每次回家看到二婶儿一一次比一次憔悴,后来真的大病了一场。痊愈后身体也不好了,本来就不胖,现在更瘦了,是那种干瘦,“枯萎”的感觉。再后来二婶的女儿给他老两口在离我们村不远的一个小区里买了房子,二婶就搬走了。再回家的时候我就很难见到二婶了。但是我总会问母亲,二婶儿的近况。就在去年,母亲告诉我二婶儿信了什么佛什么教?我说无论什么佛,什么教,只要是向善的就是好事儿。今天回家终于又见到了二婶儿。又次看到了二婶脸上的笑容。
现在的二婶儿,从脸上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要好。上身穿着浅粉色的轻薄短款羽绒服,里面搭了一条灰色的羊毛连衣裙,脚蹬一双裸靴。戴眼镜一顶假发,棕褐色卷曲齐耳烫发。时尚又不失优雅,开着橘黄色的老年代步车。看见我又走不动道了的习惯还没有改,摇下车窗我们足足聊了十几分钟。从二婶脸上的笑容我可以确定:她做的事情是向善的,要不然她的心里不会这么明朗,这么纯洁。
我的二婶,特别的二婶:漂亮、优雅、能干、向善……希望二婶的身上有更多美好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