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好朋友,网名分别叫“长白龙虾”和“长白蝲蛄”,虽然叫法不一样,但这两个词所指的是同一物种:东北长白山区特产“蝲蛄”。“蝲蛄”与“小龙虾”很像,却有很大的不同,到底有哪些区别,大家可以去百度一下,我就不再唠叨了。
第一次知道“蝲蛄”这东西是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都穷,上顿下顿都吃玉米面饼子,那饼子还掉渣,剌嗓子,但那时很少有人吃山菜、河鲜。有一天,家里来了个村人,端着个一大葫芦瓢的东西要送给妈妈。奇怪的是妈妈不收,两人推推搡搡,后来那村人自己进来找了个盆子,把瓢里的东西倒下走了。妈妈说这是生产队的人闲着没事抓到蝲蛄,送给家的孩子吃。我抻头一看,大约半盆子黑乎乎的东西挥着两只钳甲蠕动着,看着有些反胃。那时候姥姥已经去世了,如果她老人家在的话一定会把这些蝲蛄做成美食,添进我的小肚子里,可妈妈不会弄,爸爸又没在家,这些蝲蛄被喂了家里的鹅和鸡。
我家附近有二三十个姑娘小子,与我要好的是光辉和胜利。他俩都大我三岁,但他们爱找我玩,不管干啥都带着我。上山摘地枣、打榛子,下河抓鱼、摸蝲蛄都领着我,我就是他俩的小跟班。
有一天,光辉和胜利找到我,说咱们去抓蝲蛄。我说好啊,爬起来就要跟他们走。光辉却说:“今天咱们多抓点,得在你家拿细两根铁丝。”那时候生产资料奇缺,爸爸在乡里当会计,难免会有些稀缺物件。我去把细铁丝找出来,他俩比量着掐了三根,然后去江边。
那时候抓蝲蛄多是为了玩,抓蝲蛄有两种方法:一是用羊皮或砸烂的青蛙钓,二是用手摸。我们不稀得去钓,都是去摸,这可是纯手工作业。那天我们连来带去花了大约两个小时的工夫,抓了三串蝲蛄,当然,功劳都是他俩的,我顶多抓了十个。回村后,我们去了光辉家,进了门,光辉就把门插了,然后收拾蝲蛄。原来,他俩商量好了,准备油炒蝲蛄,怪不得如此神神秘秘。
蝲蛄很好收拾的,先把盖掀了,然后把尾巴里的黑线扯出来,洗干净了就可以下锅了。光辉家是朝鲜族,爸爸妈妈都是上班的,他在家里管做饭,这天上午去粮店领了豆油,就有了吃油炒蝲蛄的打算。
光辉的手艺不错,虽然只是放了一点点的盐,但因为有油,蝲蛄吃起来很香。大家你吃一个我吃一个,绝对的平均分配,最后他俩吃够了,剩下几个让我吃了。然后我们把油嘴擦了,光辉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他得挨打,这才开了院门各回各家。
那个下午成了我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
上中学的时候,二宝的姥爷从柳河来,这老头会做豆腐,还会做一道蝲蛄豆腐的菜。我去看过,一家人做了一大锅,撒上韭菜末,大人们便开始喝酒,小孩子们便喝汤,把我们馋的够呛。
我琢磨着这蝲蛄豆腐应该不难做,便去河里抓了蝲蛄回家自己弄。我家虽然没有二宝家的小钢磨,但我有刀啊,把蝲蛄弄干净了放到案板上剁,剁完了用屉布子过了,然后爆锅添水下过出来的蝲蛄末。在那滚水中,蝲蛄末马上变成了红色,再放入韭菜段,嘿!那叫一个鲜香。那天中午,爸爸连喝了两碗,说:我家的大宝贝以后可以当厨师了!我爸很少夸我,我心里的那个美大家可想而知。
蝲蛄虽然很容易繁殖,但对水质的要求很高,跟我们这儿的特产——大头鱼是一对难兄难弟。后来长白大力发展小水电站,对水质的污染很严重,渐渐的,河里的蝲蛄渐渐少了,到现在已经绝迹,看不到了。
我在梨树沟村小学上班的时候,有一年我们去长白大湖野游,碰到我的同学大眼睛跟当时的大湖承包主人老娄合计:投放一些蝲蛄苗,等到秋天来收。老娄同意了,我们有幸时隔多年之后又一次看到数以千记的蝲蛄。只是这年发大水,大湖的堤坝被冲垮了,大眼睛投放的蝲蛄和老娄养的鱼也被冲跑了。甚是遗憾,让人唏嘘。
2018年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