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四万万这个数字，中国人不会陌生。
它属于一个特定的年代，大量出现在历史题材的影视作品中。
清代道光年间，中国人口达到四亿，也就是四万万，从此，四万万中国人这种说法流行起来，直到新中国成立，才渐渐被新的统计数据取代。
为什么叫四万万顾客呢？
因为这本书的作者卡尔·克劳是一个美国商人，在100年前的民国时期，来到中国经商，四万万中国人自然是他的潜在顾客。
其实克劳不只是一个商人，如果说到中国真正的外国朋友，他一定配得上这个称号。
1911年，他作为记者来到中国，赶上了辛亥革命，第一时间报道了中华民国的建立，还采访了孙中山。
1918年，他创办了克劳广告公司，从此定居中国，与中华大地结下不解之缘。
抗日战争爆发后，他被迫返回美国。
1939年，克劳从美国经过欧洲和缅甸，绕过大半个地球，回到中国。
他在重庆采访了周恩来，向西方社会报道了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艰苦卓绝的斗争。
他非常痛恨日本人，直到去世，一直在为中国的抗战事业募捐。
他十分热爱中国，写了很多书，向西方介绍中国的文化，努力打消西方人对中国的误解。
《四万万顾客》，是他最著名的作品。
这本书的政治性不强，主要是克劳对中国消费社会的观察，对今天的我们有什么价值呢？
一提到民国，我们耳熟能详的要么是风云变幻的政局，要么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对平常老百姓怎么生活、怎么做生意知之甚少。
克劳就为我们记录了第一手资料，因为文化的隔阂，他的眼光反而更加敏锐。
这些有意思的洞察，会给你很多启发。
02
《四万万顾客》在美国一出版就引起了轰动，尤其抓住了商人的眼球。
和今天的中国一样，民国时代的中国也是一个庞大的市场。
克劳算了一笔账，哪怕只有一半中国人每天吃一个苹果，世界上所有卖苹果的商人都能衣食无忧。
每个外国商人来到中国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中国顾客的喜好难以预料。
比如，西方人喜爱的奶酪根本不受待见，而有些西方人认为没用的东西，却备受追捧。
最典型的，要数德国的汉堡马掌。
在德国汉堡，主要的交通工具是马，马蹄上需要钉马掌，并且要经常更换，大量的废旧马掌让汉堡的废品商人头疼。
恰巧，在当时从西方开往中国的货船上，需要一些重东西压船舱，废品商人就把这些旧马掌搬到了货船上。
但到了中国以后怎么处理，他们也没想好，只是隐约听说中国铁匠技术高超。
他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马掌卖给铁匠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碰对了。
这些旧马掌大受中国铁匠的欢迎，他们买来做什么呢？
不只当时的外国人想不到，就连今天的我们，恐怕也很难想到。
铁匠将马掌一剖两半，把边缘敲薄打磨锋利，就做成了很好用的剃头刀。
剃头刀销量大，需求稳定，汉堡马掌很快就成了德国对华贸易的重要商品，汉堡的废品商人就这么发了财。
还有，民国初年，暖水袋是热门商品，一上架就会被抢购一空。
在西方，用橡胶制成的暖水袋本来是一种医疗用品，用来敷在脸上缓解牙疼。
难道上海有很多人牙疼吗？并不是。
商人发现，来买暖水袋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士，她们买暖水袋也是用来敷脸，不过不是为了缓解牙疼，而是给脸颊增添红晕。
就这样，暖水袋由医疗用品变成了化妆用品。
除了马掌和暖水袋，书中还讲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趣事，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买书来看看。
克劳讲到，民国时期的中国消费者特别认品牌、认产地。
汉堡马掌有这样一个后续：
很多国家看见德国赚钱了，也纷纷把自己国家的旧马掌运到中国卖，但中国人根本不买账。
原来，在中国的铁匠行当里有一种传说：
德国人骑的马都是高头大马，汉堡的街道又是用坚硬的鹅卵石铺成的，在这样的条件下，打磨出来的马掌最适合做成剃头刀，除此之外的旧马掌只是破铜烂铁。
所以，其他国家只好先把旧马掌运到汉堡，再从汉堡转运到中国。
中国铁匠看到货船确实是从汉堡开来的，也就没什么疑虑了。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当时欧洲比利时出产一种白色粘土，用来制作白色油漆，在中国市场很畅销。
一开始，这种粘土也是从德国汉堡转运到中国的，但比利时商人觉得平白无故让德国赚差价，很不爽，便直接从比利时发货，想要赚取更丰厚的利润。
结果，他们失算了。
中国买家看到从货船上卸下来的白色粘土包装和品牌都和以前不一样，而且不是从汉堡发货，报价还比以前低，他们觉得不对劲儿，肯定是狡猾的外国人搞的山寨货，一概不收。
比利时商人一肚子委屈，只好继续把货运到汉堡，让德国中间商赚得盆满钵满，才重新打通了中国市场。
克劳告诉我们，这种消费行为背后有着特定的时代背景。
一方面，民国的商业社会还处在从近代向现代过渡的阶段，很多现代的消费需求还没有出现。
另一方面，那个时代大多数的中国顾客手上都没有闲钱，消费的目的不是探索未知体验，而是解决已知问题。
03
我国古话说，高手在民间。
克劳发现，中国顾客有一种超能力，特别会物尽其用。
在那个年代，日子不富裕，省吃俭用，本来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中国人精打细算想出来的点子还是让克劳大开眼界。
上海的人力车夫喜欢打桥牌，他们把正常的桥牌对半剪开，一副牌就变成了两副牌。
这样既可以省钱，还可以把牌变小，刚好塞进马褂的口袋。
半张牌上的信息和一张牌上的完全一样，丝毫不会影响到打牌的乐趣。
把旧的面粉袋缝起来做成帆船的篷布，用罐头盒上拆下来的金属片焊接东西，用碎玻璃打磨木头家具。
克劳家里的中国仆人还会从废纸篓里回收克劳扔掉的手稿，这些手稿只有一面写过字，另一面还空着，正好卖给学生当稿纸。
……
读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把用完的牙膏壳剪开，卷起来固定煤油灯的灯芯，耐热还不会融化。
爸爸用肥料口袋给我们扎秋千床，把废弃车轮胎对半切开，做成小猪的猪槽。
其实，挺心酸的，因为这些法子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过，这些伟大的生活经验与生存智慧证明了，哪怕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中国人也能把日子过好。
这是我们这个民族了不起的地方。
04
民国时期的中国还是一个熟人社会，非常讲究搭建社会共生网络。
中国的商店老板雇佣店员时首先考虑的并不是店员的能力，也不是为了增添人手，而是另有目的。
他们会认真考察附近的街坊，一旦发现有不怎么到自己店里买东西的大户人家，就会马上从这家人雇佣几个小年轻过来。
这些小年轻不用特别勤快，但是有了他们在店里上班，这家人自然会到这里来买东西，要是发现还是不来，老板就会让小年轻回去说道说道，把客户拉拢过来。
这么一看，事情就清楚了，中国商店老板招工的真正目的是扩充社会网络。
同时，那个时代的中国人都在小心地保护自己的饭碗，他们也会尽量避免抢走别人的饭碗。
在办公室工作中，有非常明确的分工，而且一个萝卜一个坑，不会设置AB角，每个人会认认真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不会去承担别人的工作。
一幅宣传画通常由四五个画家共同完成，第一个画家画脸，第二个画家接过稿子来画身体，第三个画家加上背景，最后，第四个画家负责给整个画面画上一圈花边。
这种分工并不是为了像流水线一样提高效率，而是画家行当里的规矩。
画家只画自己最熟悉的内容，其他的部分留给同行，谁都不抢谁的饭碗，大家一起挣钱。
这张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让大家的日子都能过得去。
在那个时代，中国的商业社会不是一个适者生存的竞技场，而是一张相互扶持，相互拉扯的安全网。
这些故事听上去有点荒唐，但在特定的时代大背景下，是可以理解的。
民国时期，一个重要而特殊的时代，传统和现代共同塑造了她独特的社会风貌。
以上就是这本书的精华内容。
其实，不止中国社会是一张网络，整个世界也是一张联通的巨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通过各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连接在一起。
这种连接也正是商业世界美妙的地方。
谢谢你，能读到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