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飞霞和贾会两人洗刷后,躺在各自的床上各想各的心事。易飞霞在想明天如何救人的事情。她明白想救人必须先说服官府的人,想来想去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镇长邓连刚。邓连刚年方三十,省立第一师范学院毕业,一毕业就来湾头桥镇做秘书,几年后就做了镇长,为人还算正直,但经常遭到镇政府其他工作人员算计。譬如洋人与熊大才合作开矿山的事情,就是被熊大才合伙镇政府某些官员算计的。
一夜瞬逝。当雄鸡啼开黎明的曙光时,易飞霞就在床了。当大家都起床后,几个就在八合米粉店吃了早餐。易飞霞让皮定国和谭余金挑着余下的十来双鞋子去殷少军的店门口打打广告,自己和贾合去镇政府找邓连刚镇长。
易飞霞两个在镇政府等了近两个小时,才看到邓连刚跚跚来迟。贾合认识邓连刚,一见到他就满脸堆笑:“邓镇长,早上好!”邓连刚刚想跨进大门,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便停下脚步回头望见贾合在向自己招手,便停下脚步问道:“贾大娘今日有空来镇上玩啊,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贾合三步并两步就跑到邓镇长身边:“有事。有大事要找镇长大人。”邓镇长心里“咯噔”一下,问道:“有大事?”刚问完就看到随后而来的易飞霞,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正踌躇间,易飞霞已经来到跟前:“邓镇人,近来可好?我是易飞霞,易三爷的小女。”听到是易三爷的女儿,邓连刚忽然就想了起来,原来他刚刚来湾头桥时去过易府一次,是何县长带他去拜访三爷,那时候他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背着书包踩着单车进了易府,打了一个照面没有打招呼就上二楼去了。反应过来的邓连刚笑了笑道:“易家的小丫头长大了这么漂亮,请问是不是你找我啊。”易飞霞想不到邓连刚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竟然叫自己小丫头片子,刚想怼回去,但想到今天来求人,这样叫还是亲昵点,叫就叫吧。“邓镇长我今天确实有大事要找你。”易飞霞一脸严肃的说道。邓连刚不知道易飞霞找他究竟有何事?让她们跟自己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还没有坐下,易飞霞就迫不及待的说道:“邓镇长,人命关天,洋人今天要在熊氏宗祠处死村民熊申家,他也是你的子民,你是他的父母官,怎么凭洋人处死呢?这是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啊!现在我恳请你马上带人去救他,晚了就来不及了。”邓连刚听了心想:这是哪门子事啊。怎么动不动就要杀人?真当我这个镇长是个摆设?“邓镇长,不要犹豫啦,情况紧急,恳请你带几个持枪的多丁去救人吧!如果你见死不救,你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百姓?你怎么对得起镇长之名?”
邓镇长什么也不问了,立即叫了六个持枪的乡丁,跟着易飞霞赶去熊氏宗祠。贾合赶到殷少君店门口叫上皮定国两个也赶去熊氏宗祠。
邓镇长带人和易飞霞他们赶到熊氏宗祠时,湾头桥镇上的群众也三三两两的进了宗祠。熊氏宗祠的祖先牌位早已被洋人烧掉,神龛中间挂着一个硕大的十字架,还有挂在十字架上的绞索。当邓先光来到时,易飞霞附在他耳边吩咐如此如此。邓先光听了后,在人群中找来了十个挑力工,个个手持木棒,神情愤怒。熊大才威力斯得意洋洋的坐在神龛前的高台上,嘴巴里说着拗口的中文。邓镇长脸色铁青的带着乡丁走上台来,威力斯拱手让坐给他。邓镇长这次破天荒的并不搭理他,只是冷哼了一声。熊申家被五花大绑,跪在台下等死。威力斯开始宣判熊申家的罪行:第一不听牧师劝告,私藏祖宗牌位。第二不砍屋后的古树。第三谩骂“福音堂”。最后威力斯宜布数罪并罚,处以绞刑。台下熊申家的妻儿哭得那个凄惨让人不忍直视。几百双愤怒的眼睛盯着威力斯和熊大才。罪状宣布完毕后,威力斯大喊上十字架。
说时迟那时快,易飞霞带着皮定国谭余金冲上了高台,大喝一声:“哪里来的洋狗,敢在中国的土地上随便杀人?”威力斯听到心里一阵哆嗦:易飞霞怎么跑到这里来搅局了?他深知易飞霞的厉害,她在山城可是家喻户晓啊!但是他此时也只能强装镇定,掏出手枪来威胁易飞霞,还未拿稳就被皮定国和谭余金合力夺下。邓镇长也不含糊,一声令下,六个荷枪实弹的多丁就冲上台来,将威力斯团团围住。在威力斯和熊大才诧异的眼光中,邓镇长起身向台前跨了一步:“各位户老乡亲:不要惊慌!这里是我们的故土是中国的地方,我们要团结起来,把这些洋人赶出去!请问他们有什么权力跑到我们这里,侵占我们财产,焚烧我们祖宗的牌位?他们又凭什么判处我们同胞的所谓的罪行和生死?今天,我宣布:将这些洋人赶出我们镇,拆毁福音堂!”邓镇长铿锵有力的说完后,用手怒指威力斯和坐在一旁的玛利君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洋鬼子。台上有人高呼:“把熊大才绑上十字架,是他勾结洋人吃负我们,让他自己尝尝十字架的滋味!”紧接着“把熊大才绑上十字架”的呼声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吓得熊大才跌落凳子,瘫坐在地上。那十个早有准备的脚力工刹那间也冲上台来,围着熊大才你一棒我一棍的直招呼,把积攒在心中的怨恨一古脑儿的发泄出来,然后架起十字架,要将他上绞索。此时邓镇长出面喝住,打他一顿算了不要闹出人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勾结洋人。
熊大才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口吐鲜血,命悬一线。邓镇长令人将他马上送往镇医院抢救。玛利君和那两个洋人以及威力斯眼见熊大才被打的惨状,吓得瑟瑟发抖,玛利君恳求易飞霞看在姐妹的情份上放进他们。易飞霞听了在邓镇长耳边说了几句。邓旗长大声喝道:“你们几个都给我滚!今天我看在易小姐的面子上放过你们。以后你们胆敢再欺压百姓,我绝不轻饶!”邓镇长说完朝乡丁们挥手放开。威力斯几个狼狈不堪的滚下台去,灰溜溜回山城去了,连枪都不敢索要,生怕邓镇长反悔。台下群众欢呼:“邓镇长威武!”“邓镇长英明!”欢声之声邓镇长怎么叫唤压都压不下去,可见老百姓对好官的期待,可见老百姓对洋人以及熊大才的痛恨。
等到众人的欢呼声逐渐消停后,邓镇长宣布一件让人更加兴奋的事情:熊大才用称砣打死熊维武一案,已经成立专案小组,等熊大才伤势好了后,就交由县衙法庭审理,希望大家到时候提供他更多的犯罪证据,以便量刑判刑。熊氏宗祠里的百姓纷纷拍手称快,尤其是矿上被熊大才欺榨过的矿工和力工。易飞霞看到逐渐觉醒的的群众,看了一眼谭余金会心的笑了,她知道谭余金在这里的农会工作已经打下的坚实的基础。她用眼神示意谭余金站到台前去演讲一下,以便以后在这里站稳脚跟。
谭余金会意后,走到台前,挥手让大家安静一下,然后高声说道:“亲爱的各位同胞:我叫谭余金,从外乡来的,过几天我就要到这里开个鞋店,我会把最好的鞋子以最便宜的价格卖给大家,希望你们以后多多捧场,换掉你们脚上的草鞋,烂布鞋。另外我也是被洋人勾结官府迫害的,在当地生存不下去了,妻之子散,才来这里讨生活的。现在我们的镇长大人为我们撑了腰,出了恶气,但是洋人们是不会罢休的,我们大家以后要团结起来,共同抵抗外辱,共同反抗压迫和剥削。一人有难八方支援。然而我们面对的是洋人是恶势力是社上的种种不公,我们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必须要有组织,要有人带着我们才能拧成一股绳。我在这里向大家推荐一名带头人,就是矿山的施工队长邓先光师傅,他为人耿直善良,富有正义感,你们看行不行?另外据我了解,熊炳高,张富贵两位师傅德高望重,我们推荐他们为邓先光师傅的副手行不行?”邓先光与邓连刚是一个村里的人,邓连刚虽然比他小十多岁,但是辈份还大一辈,邓先光还按辈分应该叫邓连刚一声叔叔,同时邓先光与熊大才还沾亲带故,但是邓家村的人祖训是“勤俭是立身之本,耕读为保家之机。”横批是:正直为人。所以邓家村的人没几个黑良心的人,矿山上的兄弟们都信得过邓先光的为人。当然镇长邓连刚也信得过他这个大侄子,站起来第一个举手赞成。台下的观众刚刚见识过邓镇长的风范,见他带了头,都纷纷举手赞成。既然大多数的人赞成,谭余金宣布:“我们以后有不公平的事情,就找邓队长他的三个商量解决。”台上掌声雷动。
散场后,被救下来的熊申家和他的家人,说什么都要拦着易飞霞几个和镇长乡丁去家里喝酒谢恩。镇长邓连刚眼看拗不过,只好带着大家跟着熊申家夫妻回家。熊申家的家离宗祠不远,走路五六分钟就到了,是四排爷爷和老爸留下来的木质祖宅,典型红湘西民宅,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各两间房,后面配了一个批房做厨房,熊申家一口七口就住在这栋老宅。邓申家的母亲开了大门老式的铜挂锁,把众人请进堂屋,并立即吩咐熊申家夫妻去鸡笼里抓四只老母鸡宰了,炖的炖,炒的炒,再从灶头取下两块三四斤的腊肉,快手快脚用热水清洗干净,熊申家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心里非常高兴。他的儿子已经十四五岁,从后面的菜园子扯了一大把蒜苗和香葱,还摘了一堆嫩嫩绿绿的青菜,在奶奶的指挥下细心的在院中的井里打水清洗着。熊申家趁空又去镇上赊了两瓶上好的茅台。熊家想把家里能够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款待救命恩人。这就是我们湘西南朴实的农民,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把你敬若神明。那个时候中国共产党人爱民护民,所以得到了千千万万农民百姓的拥护,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来自人民且与人民打成一片,形成了深厚的军民鱼水情。
这顿酒喝下来,已经到了下午三点钟了,有点醉意的邓镇长在乡丁们的搀扶下与易飞霞几个以及熊家人告辞先回了。等邓镇长他们走后,易飞霞几个也起身告辞。熊申家问:“易小姐,你们这是要去哪?”易飞霞笑着回道:“回城。”“易小姐,这个时候回城恐怕天黑都走不到,今晚就在我家凑合一晚吧。”熊中家知道回城还有五六十里,这是冬天,天又黑得走,所以要留下恩人。易飞霞知道他的心思,心想今天中午这一顿饭,可能已经耗了他家大半个月的生活费,怎么忍心还麻烦人家呢?虽然救了人家,但是我们共产党人的目的就是要救贫苦的劳动人民于水火之中的啊,也是自己的工作任务啊。所以说什么易飞霞都要走。
熊申家见几人执意要走,只好依依不舍的把他们一直送到镇上。皮定国谭余金到殷少军店铺取了自己的担子,并与殷少军的约定七天后拖运鞋柜与货物过来。易飞霞贾合等到两个出来后就一起往城里方向去了。走到王圹村时,天色已晚。贾合说她有一个表妹嫁在王圹村,她说她的表妹叫兰妹,比她小三岁,今晚就到她家借宿吧。易飞霞想了想同意了。
贾合四人来到兰妹家时,太阳快下山了。兰妹正在屋侧五十米的水塘边上赶鸭,一眼就看到了贾合他们四个。傍晚时候来村里的人比较少,兰妹看到贾合时就明白他们应该是来借宿的,于是大声喊道:“表姐,我在这儿呢,你先带他们进屋去,我把鸭子赶回就来了。”贾合听到喊声,才发现兰妹正在赶鸭,“兰妹,我们帮你一起来赶。”几个人将鸭赶进鸭笼后,兰妹带他们进了堂屋。贾合双手架在兰妹的肩上,仔细看了看兰妹,笑道:“兰妹啊,几年不见,你还是年轻的样子。”“表姐说笑子,我的孙子都有两岁了,还年轻?”兰妹的儿媳妇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后面屁颠屁颠跟进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着。贾合放开兰妹蹲下身去抱他,被他一扭头躲开了。兰妹笑道:“我这孙子认生。”贾合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百钱,“来,表奶奶给你钱,拿去买糖吃。”说完贾会硬拉过小男孩塞到他手里。也奇怪,小男孩看到到钱马上接了,紧紧的捏在手里。飞霞也掏出两百块钱来,塞到小男孩手里,这次他不躲也不怕了,反而盯着飞霞看,心想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姐姐,还给我钱。兰妹说道:“小宝,不能要阿姨的钱,还给阿姨。”可是小宝哪里听她的,歪着头再瞧了一下易飞霞,转身跑进了卧室去了。弄得兰妹好尴尬。易飞霞笑道:“表姨,不要见外。”兰妹不明所以,也盯着飞霞看:我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漂亮的的外甥女。贾合笑了:“兰妹,她是我的外甥女,那个是我的外甥郎。”贾合边说也把皮定国指给她看。
这时,兰妹的丈夫扛着锄头回来了,看到贾合就嚷道:“表姐,是哪阵风把你吹到我们这个寒舍来了?”易飞霞一听就知道是表姨夫收工回来了,满面笑容的迎上去:“表姨父回来啦。”贾合不待他问就又解释道:“妹夫,这是我的外甥女。”兰妹的丈夫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好当面问什么,只是笑着点头:“嗯,回来了。”放下锄头他却又问道:“你们几个到镇上做什么?怎么下午才来呢?怎么不到这里吃中饭呢?”易飞霞把救人吃饭的事情全抖露了,直听得兰妹家几个一愣一愣的。“原来你们这么厉害啊,看来我们穷人有希望了。”兰妹说道。谭余金笑道:“兰姨,不是我们厉害,而是大家团结起来了,洋人们就会害怕了。”兰妹老公又叹息:“哎!我们村的王保长昨日还在通知凡是福音堂的人,明天要到王氏宗祠做礼拜,每人要交五十元,我家六口人,要交三百元。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哪里去弄这个钱呢?交不出钱,就要交谷子,家里存粮本来就不多,要是被称走了,又吃不到接新了,至少要亏补两个月粮。昨天还听说要处说钱包心老公王有宝。这个钱包心就是前天强迫女儿嫁世贾王村贾知文呆子的那个歹毒老妈,该死的福音堂!”“姨夫,为什么福音堂要处理她呢?”易飞霞又急问道。“听说是王有宝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交会费了,准备上十字架。”“你们这里的村民不反抗吗?”飞易又问。“反抗?谁敢反抗呢?王保长得了会费提成,他不管,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又怎么反抗得了?我们村福音堂有个牧师,他的助手特别厉害,手中一根皮鞭,动不动就打人。牧师手里还有枪,我们村四五百人谁都不敢惹!”“是你们没有团结没有组织。你看今天湾头桥红熊家宗祠两三百人,一经组织团结起来,不是把洋人赶走了么?就连恶霸熊大才都被打得个半死,现在还躺在镇医院呢!如果你们村四五百人团结起来你看他们还敢嚣张么?”兰妹的老公叫王有新,也读过初中,年轻时跑过,江湖见过世面,并且还有些组织能力,在村里有一定的威信,他听了易飞霞的话,心里有了起伏,说道:“要不等会我去叫些兄弟来,商量一下怎么赶走洋牧师他们,只要他们走了,村里就太平了。”
兰妹的儿媳妇这时做好饭菜,易飞霞刚刚吃了不到两小时,哪里吃得下,喝了一磁母鸡炖红枣的鸡汤就饱了,因为她根本不饿。皮定国和谭余金陪王有新喝了一杯酒,也吃不下了。贾合为了保持身材根本没有动筷子,她晚上本来就很少吃饭。
饭后,王有新私他儿子王峰串联了二十多个穷苦汉子,大都是青壮年。大家蹲在禾坪里商量对策。兰妹和儿媳妇忙着倒茶送水,忙得不亦乐乎。小宝啃了一个鸡腿就上床睡觉了。王有新把今天湾头桥熊氏宗祠白事情说了一遍。那个时候没有手机和电话,信息传得太慢,大伙一听说有这好事,有人赶紧问道:“那四个人在哪里?能不能今晚去请他们过来,明日帮帮咱们。我知道我们村大多数人交不起会费了,如果不想办法,真的都去挨皮鞭,上十字架?”王有新胸有成竹,笑道:“兄弟莫急,他们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们现在正在我家里坐着呢?”王有新让兰妹把易飞霞几个叫了出来。
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陆续续的又来了很多人,还有妇女和老人。易飞霞瞟了一眼,估计也有一百多号人,都站到禾坪边上去了。易飞霞见有这么多村民来了,便站在堂屋大门口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我们四个刚刚从湾头桥熊氏宗祠处理了洋人的事情才过来的,我们在那里把洋人赶走了,还救了熊申家的命。听说明天洋人要你们交会费,还要处理王有宝,是不是这么回事?”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是这么回事!”易飞霞又问道:“你们怕不怕?”有人说怕保长,有人说怕洋人。易飞霞接着说:“你们不要怕,保长有什么可怕!他是村里人,祖祖辈辈住在这里,怕他干什么?洋人更加不可怕!现在国家形势虽然很严峻,但是上海武汉长沙等等大城市都掀起了反帝抗日救国热潮,工人农民商人知识分子都在游行示威,喊着驱除鞑靼,还我河山的口号,这是国家形势的主流。让我们团结一致,万众一心,明日开会大家各带棍棒,听我们四个的号令行事,定能把村里的洋鬼子赶走的!”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岂料隔墙有耳,不知道是谁把这事告诉了王保长,王保长连夜去宗祠告诉了牧师。牧师听了心中一惊:他也知道形势已经变了,中国这头睡狮已经醒过来了。如果明天众人反抗,自己肯定是站不住脚跟了,恐怕连老本金都会没了。牧师只有两个人,他们送走了王保长,把剥削村民的财物清理好打包背上,连夜逃往城里教堂躲灾避难去了。
第二天,王保长不知道牧师已经逃跑,还照常催促大家去宗祠做礼拜。村民们不吭声,手持木棒往宗祠聚拢。易飞霞四个早已去了王氏宗祠,却没有见到洋鬼子,只看到村民们纷纷持棒而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王保长以为洋鬼子没睡醒,连忙去敲洋人卧室的门,敲了半天不见动静,他使劲一推,已经不见牧师踪影,细软珍贵的东西都不见了,心里就慌了。他关了门,走到台上说道:“今日会费不收了推迟到洋人来了才收。”易飞霞看到王保长慌慌张张的样子,心里明白洋人多半已经闻风而逃,于是用眼神示意皮定国和谭余金把王保长挟持住,叱责道:“好你个保长,身为五圹村的父母官,不但不爱惜自己的子民,而且还助纣为虐,帮助洋人压榨村民的血汗钱和财物!你是洋人养的狗啊!专咬百姓,对洋人就摇头摆尾。你是不是还想等你的洋主子来啊?他们怕村民们算总账,连夜逃走了!他们逃到城里,也躲不了几天,就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的躲几天!我们回城后照样要赶走他们,这里是我们中国的土地,我们祖祖辈辈生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任何人都休想来盘剥!你这个出卖祖宗的狗汉奸,你的未日也快来临了!革命的烈火已经烧到了我们的山城!已经遍布全国了!如果你以后还敢剥削欺压百姓,你就死到临头了!”
台下群情激愤,有人喊着要打死王保长,被易飞霞阻止了,说他还没到该死的地步。王保长听了易飞霞的话后本来无地自容,听到村民你的喊声,吓得哆哆嗦嗦,却被挟持住不能动弹,跑也跑不掉,在村民们的怒骂中低下了头。
把洋人吓走后,村民们不用担心交会费了,王有宝的命也保住了,事情得到妥妥解决。王有新带着易飞霞等人在众村民的欢笑和感谢声中回了家,吩咐儿媳妇兰妹宰鸡宰鸭,要好酒好菜招待恩人们。吃饭时王有宝夫妻提着几只鸡鸭过来,并向易飞霞几个下跪谢恩,易飞霞和皮定国连忙扶起。易飞霞知道他们刚刚经历了丧女之痛,安慰道:“大哥大嫂,不要给我们行礼,我们担不起。驱赶洋人是我们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做的,不必谢我们。这些鸡鸭你们拿回去,以后你们要保重身体,不要过分贪念就好了。”王有宝夫妻千谢万谢后就回家了,酒都不肯喝一口。
下午六点左右易飞霞四人回到山城,一进易府大门,乔玉花母女以及三爷三娘就问长问短。易飞霞笑而不语。贾合抢先说道:“三爷三娘啊,你们养了个好闺女,把湾头桥福音寺的威力斯赶走了,把王圹村的两个牧师也吓走了,还救了两条人命,免了村民们的会费,这下飞霞可是名震湾头桥了哦。”皮定国笑着说:“还是表舅妈路带得好,我们挑了四五十双鞋,两天功夫就卖完了,谭大哥还在湾头桥买下了一个旺铺,准备开鞋店了。农村真的是个大市场。”乔玉花插话说:“威力斯回到山城后,被查可漫诺斯狠狠的训了一顿,可能他们在山城的好日子也不会太久啰。”
且说洞山知道易飞霞几个去湾头桥,肯定是去开展工作的,尤其是把煤矿工人组织起来对抗洋人和恶霸矿主这件事情,搞得真是大快人心。他在给尹春秀的华厦大商场送货时知道易飞霞几个已经回了易府,向底下的运输队长吴玉能打了个招呼就真奔易府而来。乔玉花正在和大家说自己想开个书画店的事情,见到洞口,知道他是个经商奇才,便向他讨教起来。洞山说开书画店是可行的,于国于民都是有益的,现在我们的国民正需要接受新的思想,北方的《新青年》杂志给中国青年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我也希望我们山城的《新潮》杂志能够象巜新青年》一样,给我们山城人民带来更大更好的影响,这就需要有传播途径,开书画店就是最好的传播途径,当然,我们还要去省城去北方去其它大城市采购一些新书,有益于国家和民众的新书,那么就不愁找不到销路,但是要注意选好地址,书本的主要阅读群体是学生和老师还有一些喜欢阅读的爱好者,所以我建议将你的书画店开在县中学门口。乔玉花听了心神一振:“洞大哥说得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洞大哥不仅为我指出了开书画店的方向和市场,还给我开书画店的目的也明确了,是为了唤醒民众的爱国意识和爱国情怀。与我表姨开旺扎店的目标有点差异,她是为了让大家吃上美味,我是想让大家解放思想提高认识。”王翠香听了后面一句笑骂道:“你这Y头,你表姨还没学会呢,你就拿她开涮。”丁桂儿笑了:“姐,你哪个时候教我呀?”“等你买到适合的店面就动手教你,要不你先回乔木村学会了再来开店也行啊。”王翠香很想让表妹跟自己回乔木村,不仅是她想,她老妈布依母更舍不得离开这个吃尽苦头的外甥女,让她回乔木村先住一段时间也未为不可。丁桂儿又问道:“姐,学做旺扎要多久?如果我去乔木村学去了,城里有好门面错过了怎么办?”洞山听出来了,丁桂儿想买铺面开旺扎店,但还没学会,王翠香想要把她带到家里去学又怕错过好铺面,于是对丁桂儿说:“小妹你可以先去乡下学习,铺面的事我帮你留意一下,如果有好的,我告诉飞霞,让她告诉你回来买。反正飞霞经常要去乡下。”丁桂儿看向易飞霞。易飞霞笑着答应:“好的!小姨放心去吧,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来通知你。”乔玉花一听急了:“姨,但是要过些日子才能去,我想让妈和外婆多住几天?这些天你可以四处找找店铺,适合买下来,就在城里学不更方便吗?”丁桂儿望望乔玉花又望望王翠香和外婆,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此时布依母说话了:“丫头,我们还是先回吧,你爸你爷爷奶奶还在家盼着我们回去呢,还有我们也要带你姨先去看下你爸爸他们再回城不好吗?我们又不是不来了,以后开了店,需要人手时我还要来帮忙呢。”布依母年近八十,身体却很爽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不红气不喘。乔玉花听了,立刻抱着布依母撒娇:“好的。就依外婆说的办,但是说好了,外婆要常来哦。”说完伸出手来要同外婆拉钩。众人见两个相差五十多岁的婆孙俩拇指到拇指,小指对小指的拉起钩,乔玉花嘴里还唱着: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都笑了起来。
易飞霞向洞山报告了去湾头桥镇的情况后,洞山笑着夸他们几个有勇有谋。只是煤矿老板熊大才这件事情处理得不太好,应该尽快让他开工,要不矿上工人没有工作,怎么养家糊口。还有他失手打死人一事,是应该交县街处理,但是何县长和法官是个贪官,恐怕定罪太轻,不如直接让他多赔点钱,把称砣换回就行了,开工要紧,越快越好。易飞霞答应明天和皮定国一起去把事情处理好。
易飞霞第二天就和皮定国到湾头桥镇找到镇长邓连刚,把利弊说了。邓连刚也认为需尽快开业,于是跑到镇医院问熊大才:“熊老板,我们都是老乡,我邓家和你熊家还有亲戚关系,所以我来征求你的意见,你是愿意坐牢还是愿意出钱给死者熊维武家属,让她撤回诉讼。按民国律法,过失杀人至少也要判好几年,出钱的话我帮你做死者家属的思想工作,看一万元够不够?一万元对你来说是小事,真的坐几年牢出来,不死也要脱层皮。另外,你必须把称砣换回原来的,每百斤加两元脚价,这也是你的本意。我做为你们熊家的亲戚,也只能这样尽力了。因为你引起了众怒和民愤,众怒难犯,民愤难平啊!熊老板。”熊大才又不傻,谁愿意坐牢?当即同意,答应过两天就开工,说这次被他们打惨了,好在他们下手不是很重,要不性命不保。邓连刚随即派人将协议写了出来,又派人把熊维武的妻子叫来,当面画押签字,熊大才的妻子本来在医院,按照熊大才的吩咐回家拿来一万赔了態维武的妻子,并当面向她道歉。邓连刚把协议写了三份,一人一份,以免熊大才反悔。
第三天布依母就要带着丁桂儿和王翠香回乔木村,许三爷拗不过,只好租了一顶轿子让布依母坐了,其他人走路回了乔木村。乔玉花与布依母等道别后,就拉着易鼎光去了县立中学找铺面去了。两人找来找去找不到适合的店铺,鼎光干脆把乔玉花领到离县中学只有半里之遥的南门口自家的店铺,上面还有楼房,位置也不差,既可以卖书画,还可以给人打广告,写招牌。乔玉花看来看去还可以,易三爷和她说过这个店铺,只是楼上住着一个瓷器推销员,底下的店铺是自家的一个厨具店。易三爷说过如果她想要,就把厨具低价卖给尹春秀商场,都是些高档的厨具。两夫妻商量来商量去,一致决定就这里了,想好了就匆匆去找尹春秀去了。
尹春秀跟随他们夫妻俩来到南门口厨具店,仔细看了一遍店内高档的厨具,发现都是些上了档次的好厨具,没有任何损坏标签和说明书都保存完好,当即拍板以批发价买了下来。乔玉花千谢万谢谢谢自己这个大气的表嫂,硬是拽着她去醉仙楼自家的酒楼好好的喝了一顿,并且在酒桌上盛情约请尹春秀她的书画店开业时,一定要来帮忙剪彩。
接下来半个月乔玉花夫妻非常忙碌,首先请师傅将店铺重新装修得焕然一新,然后两夫妻自己制作了一块三尺宽一丈长的招牌,自己动手安装在门面上方。招牌安装好后,上面有书画店名称一一鼎玉装璜广告公司,有经营范围,打各类广告,图案设计,卖书和各类学生用品,卖字画,代写家先和对联,然后用红布蒙住,等开业时才揭开。又请佣人们把订制的柜台和书架摆好,易鼎光把早已采购回来的一些新书,笔墨纸砚,一一摆好。一个象模象样的书画应该就出现在南门口街头。只待十二月二十日开业。
鼎玉装璜广告公司开业这天,洞山给乔玉花介绍了一个名叫何山的师傅,说这个师傅有真本事,用得上,只管吃住不要工钱。乔玉花知晓洞山为人不会害自己,于是就答应了。与洞山何山一起来的还有尹春秀。早上八点,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尹春秀和洞山揭开了招牌上的红绸布,粗笔苍劲,细笔轻柔的夺人眼球,围观和祝福的看客们都赞叹不已,赢得了满堂喝彩。
乔玉花的广告公司一开业,就火了,这里面不仅有易三爷和许梅英的面子,还有邓校长的极力推荐,以及尹春秀的影响力,因为华厦大商场的各类广告和宣传都是出自乔玉花夫妻之手,一时间顾客云集,订制广告的,装璜门面的,络绎不绝。把乔玉花夫妻和何山忙得连回家吃饭都没有时间,都是许梅英带着大孙子易钦官送来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忙了三个多月后,转眼到了春忙季节,乡下那些赶走洋了废掉福音堂而需要重新写家先的人少了很多。乔玉花在易府带着儿子描红刺绣,店铺内只有易鼎和何山守着。一日,易三爷来店里,好奇的问何山:“老弟,你不要工资,你拿什么养家?”何小笑吟吟的说:“三爷,我从东北逃难过来的,家人早被日本鬼子屠杀了,是洞山大哥收留了我,我有口饭吃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就不错了”三爷早就听出他不是本地人,看他的气质也象个有学问的人,在听了他可怜的身世,嗟叹不已,嘱咐他说好好干,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何山说道:“借三爷吉言。”
丁桂儿的店铺是三爷帮她找到的,在华厦大商场旁边不还处的一家餐饮店,原来是三爷明友的。三爷的朋友去长沙儿子那里发展大了,低价出售给了三爷,三爷原价转给了丁桂儿,只发了不到五万,店铺内家什齐全,只需要买些做旺扎的坛子就行。店铺面积有七十八个平方,有两层楼,六间房子,自己住不完还可以出租。经过王翠香和布依母的几个月的严格培训,丁桂儿的旺扎已出师,不比王翠香做的差,口感不错,香甜可口。丁桂花就带着一身好手艺回城了,一边和干妈干爹购买上等的酸菜坛,一边重新装修店面。
三月十日这天丁桂儿来到乔玉花店里,要做一块旺扎店的招聘和广告,乔玉花恰巧不在店里,易鼎光接了单,优先制作。易鼎兄正在制作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要求立即为他写付对联,表示插了队,可以出高价。易鼎光同意了,讲好价钱后问他拿了墨稿,上面写着:真才实学青云直上耀祖宗,呕心沥血两袖清风为人民。易鼎光把墨稿给了何山来写,一来自已实在没空,丁桂儿的招牌等着就要,二来想看看何山的真本事。何山也不客套,铺开折了等格线的大红纸,铁尺压纸,左手右手各执一笔,站好姿势,饱蘸浓墨,刷刷刷刷刷刷,龙飞凤舞,没几分钟就写完了,一气呵成的仿宋体,笔画均匀,苍遒有劲,力透纸背,围观的人看了,目瞪口呆,还以为是宰相刘罗锅再世。何山也一写成名,满城皆知。
何县长得知,急着见识一下,早就备好笔墨纸砚,让县参议员谭深去店中把何山请进县衙写一副对联。何山与谭深对上了暗号,就跟随谭深进了县衙,与何县长寒喧一阵就问要墨稿,何县长尴尬的说没有,随便为县衙写一副迎新官的对联就行。何山酝酿一下,写出草稿给何湖看了,又是左右开弓,笔走龙蛇,很快一副对联就写好了。何县长点头钦佩不已,等墨水干了后何县长就令人贴了出去。县衙里的官员和办事人员看了都称赞口不绝。街头巷尾的市民们闻讯纷踏而来,连字画店的老板熊飞笔都叹道:“真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自愧弗如。”
在观看的人群中有一个晚清的落皖秀才,看出了对联的深意,上联:迎新官清政除私秉公执法。下联:接民案贿赂无敛两袖清风。这不是隐隐骂贪官的对联么?这个秀才就到处传唱,一个认识他的人笑道;“张秀才,你是不是疯了,一副对联而矣,值得你这样到处传唱?”张秀才笑而不语,扬长而去。
何县长见县衙的对联人人称赞,于是又让何山帮自己的私宅也写一副对联。何山向何县长推荐了乔玉花。乔玉花被叫来后也不客气挥笔写下:
门迎风风风雨雨金哥进门
主送客客客气气銀姐辞主
字体隽秀,对仗工整,何湖看了连声赞叹,好一个不学无术不解词义的糊涂书生县官。过了几天,那个张秀才又特意来看过这副对联,看完“哈哈”大笑而去。
谭深在与湖的交谈中提及何山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落到给一个装璜公司打工的地步。何湖听了立即明白了谭深的意思,而何山的绝活他又亲眼所见,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于是给何山安排了一个帮县衙看守军火库的保管员,每月工资400元。谭深暗地里嘱咐他用心干,不要出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