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最痛恨的就是睡得正香,听见妈喊“起来推磨了”,磨磨蹭蹭的穿上衣服,揉着眼睛来到院子里,满天繁星。哥他们都推着磨走了,我上前拾起最后面的磨棍,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走,边走边打瞌睡。
我家一般是三个人,推磨最累的是头一棍,要干两份活,那个位置开始都是妈的。磨出来一盆糊子她就端过去,在灶房地上支起铁鏊子烙煎饼。
烙煎饼也是个技术活,先拿沾了油的油絮子擦一遍鏊子,防止糊子放上后不好起,鏊子底下燃起不大不小的火,放一勺糊子上去,用一个薄的竹制长条(我们叫“瓜片子”)顺着一个方向往下刮糊子,要确保留在鏊子上的糊子厚薄均匀,最后刚好回到开始的地方抹平。再拿刮片子从两边把煎饼与鏊子慢慢分离,保证煎饼不裂开。这个过程中煎饼也熟了,把它揭下来即可。这样的煎饼卷上可口的菜,小孩也能吃两个,壮劳力的成年人就吃起来无定数了。所以一般人家隔几天就得做一次。一次烙几十张煎饼下来,烟熏火燎的,眼睛熏得很不舒服。妈说以前谁家新媳妇不会烙煎饼是一定会遭婆家诟病的。
一般替换妈接过第一根磨棍的是姐姐。第二根磨把上也用绳套了一根棍子,但是从位置上拿这个棍子的是第三人。第二个人手中拿着的的磨棍是套在第三人的棍子上的,所以说实际上等于第二个人拉着第三个人和磨盘在走。最舒服的就是第三个人。
为数不多的几次推磨经历中,我都在最后面。想偷懒容易,但也很容易被前面拉着你的第二棒发现,一旦发现后,只要他一松磨棍,你的磨棍马上掉下来,掉进槽里把糊子弄脏会被老妈训斥,不过这么一闹睡意马上就消失了。
十多年前,先是出现了电磨,再后来就出现了煎饼机。机器加工出来的煎饼,薄薄的长方形,比起手工烙的煎饼更薄吃着也更方便。可以拿粮食换也能用钱买。这么便利,于是理所当然,机器煎饼取代了手工煎饼。
曾经家家都有的石磨,也先后被拆下来扔了。有的垫了路,有更多的被城里人收购走了。
我在城里的不少园林景区都见到过那样的磨盘,错落有致的垫在路上。走在这样刻着历史的磨盘上面,不知道它原先的主人家有什么样的故事,也知道走在上面的人们有多少人了解它的历史和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