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朋友,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即使明知这种空谈永远都无法实现,我也发自真心的想再见你一面!’’在幽邃漆黑的雨夜里,我只能用这种无人聆听的呢喃倾诉着无有意义的衷肠。因为唯有这样做,才能使那些仿佛要压垮我整个脑海的悲悯得以释放、解脱,让它不必再为这已然腐朽的肉体徒自劳神。可是即便如此,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时刻里,我也希望这份孤鸣能得以传递。就算不被接纳,无人理解,只需要轻微的些许能从这空想的囚牢之中被蔓延出去,哪怕永远都得不到人们的感同身受,仅仅如此也足以为这颗早已残破不堪的心带来些许的慰籍。唯有此刻,我多希望眼前这正在肆意斥诉着悲鸣的天空能够稍微注意到我的心绪;我多希望这些雷电雨滴能够在顷刻间化若锋利的匕首,为我这颗满是污浊的心灵再多平添一道伤口,让我在哪怕只是一瞬间里,能够在模糊不清间感受到它无休止的、不断向大地倾诉着的那份愤怒与悲泣。这样便可以使我平生出这般的自信:‘‘我从天空的眼泪和鸣泣之中感知到了他的哀愁,而他也可以以锐利而又全知的目光刺透我的肉体,从那无人问津的晦暗灵魂之中了解到一丝不为人知的悲苦。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各自直视彼此的孤苦。’’即便这仍旧称不上是水乳交融,但也可以算作为同悲共苦的存在了。
我不明白自己脑海中的心绪此刻究竟算是混沌不清还是异常清明。也许这两种状态各自有彼此存在的理由,换言之,这两种说法都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解读出我此刻最真实的感触。你说我思绪不明亦可,冷静睿智也罢,我想我都无力反驳。每一种说法的存在,或多或少都拥有着一些可取之处,不论将它对应到世事里显得是如何的荒诞无稽,如果终究能为一些人所接受、带来启示,那么它的存在就不能算作是纯粹的突兀而又毫无道理的。然而我并不愿再将仅有的一众思绪再度荒废到这些与我而言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来了。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预感涌上心头:或许过了今夜,我将再也不会回到这片安息之地;或许过了今夜,我将彻底与这无关紧要的悲痛再做诀别;或许过了今夜,一切都会犹如一场难辨真假的梦境一般——无论眼前的场景,还是脑海之中的思绪。倘若未来想要重新拾起这些残存的碎片,唯有继续追溯在记忆的边界线。所以我已然不愿再做过多的考虑,甚至是‘‘终点’’、‘‘归宿’’这类或将发生、显而易见的事实对于此刻我来说都显得毫无意义。因为比起考虑在死后我的肉体将以何种形式破灭、消逝;抑或是灵魂究竟能否得到安息,在死后得以与曾经的身影再度重逢、相聚。与其过多的考量这种虚无缥缈,非我之力可以左右的事情,我倒更情愿把所有的心思都着重放在好好铭记此刻的这份感受上面。
于是,我便试着尽可能的放空一切思想,让那些思绪间的浮燥之物越发高涨,堆积之事愈显深沉。然而,想要从事物的两极对立之间寻得一种近乎完美的和谐,这种事情无论在任何时刻里都显得尤为困难且遥不可及。所以我唯有将繁琐的感悟舍去,只遗留下此刻最真实亦最单纯的一份感受。当触及到了深处,我甚至彻然无法明了何为欲望、何为情动?而这些刚刚还冰冷彻骨,使我的躯体与灵魂都不住打颤、痛苦不堪的寒风雨滴,现在已经隔绝于此,全然化作了仅仅依附于肉体之外的事物。这与其说是一种知觉的丧失,我倒更倾向于称其为是这样的一种说法:在下意识间主动舍弃掉了额外多余的苦痛。而这样的做法,究其本质也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更为深切的把思绪付诸于心头间的痛楚之上。只有这样,我才能试着在这毫无生机的石碑之间觅得一丝难明由来亦不应存在的温暖感触。这就有如绮丽的幻境有违于冰冷的现实,但是凭借无尽的想象力能使这两者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甚至逐渐抹平,从而给予心灵上无可匹拟的慰籍。正是由这样的信念支撑着,我才得以抛开这些表面上依附于我身体每一寸间的诸多感触,纵情的舒展心绪,将这份于我而言永恒不变的感受全都铭刻在这视野所及之处的每一抹光影之上。这样即便有一天,我会毫无防备的丧失一切,那么这丛深邃的景触也终其会因为曾经存在于某个人的脑海里而显示出自己独道的意义。而就算多年以后,这些过去只出现在我有生之年里的永恒光景也会随着世事的更迭迎来自己的终极,也丝毫不会因为一时的毁灭而抹杀掉过往的意义。世界无论如何的幻变迁移,日新月异,也总要遗留下一些难以抹去的东西。有些事情是亘古不变的,即便它早已不为人们所津津乐道,悄然逃匿了所有的视界。如果多年以后,有哪位禀赋非凡的能人异士从这些不知飘往何处的光影间见识到了以往的曾经,我只希望这些难以言喻的事情,可以在不扰乱思绪的情况下尽可能久的停留在他的脑海里。至少让这些曾经于我而言左右了一个世界的事情不至于在一瞬间里被彻然遗忘,消于虚无。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那些流浪的灵魂,才有机会从浮躁与安宁中得到一丝难得的慰藉。
一想到这种事,我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来粉饰自己的情绪。深藏在灵魂当中缓慢流失的血液,此刻正躲在我无法直视到的阴暗角落里。它们又是以何种样式的存在来彰显自己的价值呢?究竟是一如喷泉一般激涌的沸腾?还是像那冷酷无情的冰雨一样四散零落?唯一可以确晰的是,它们正从那些不为人知的阴郁感情里面逐步流向了无尽的虚空。毫无疑问,事物之所以会发生变化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丧失’’,而这类极为特殊的存在,究其本质也难逃及此。我无法深挖这其间所蕴含的种种真理,只得把视线放逐在这场足以让我真切感受到苦痛的悲雨当中来。当我的泪水融入到了这些漂散于空气之间的点滴雨珠,看着它们渐渐混为一物,落入泥土,悄然间化入到了红尘之中。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中纵有千般沉溺也全都随着这些水滴雨珠融合到了这片所在,仿佛在我所存在、拥有的一切都即将消亡之前,我本身的一部分则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之中。
无疑,我为此感到万分庆幸。因为我终于可以放宽心扉,朝着更为深远的回忆提笔而去。我的朋友,即便我即将就此远行,也不知能否再有回到这里的机遇。但我从心底里期冀着你长眠于此的灵魂可以安息,不必再徒受孤寂游离之苦。我多希望自己也可以就此欺身安眠,然而在我的心头深处却总是响彻一个声音,它正左右着我全部的思绪,时刻提醒着我还不能倒下,至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还不能就此放弃。如果现在松懈下来,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所以就让我把现在的这份难以言明的心绪全然托出,让它追随着雨滴悄然落入贫瘠的土地。待到黎明降临,我将动身启程,尝试着开跋面前的困境,只身前往未知的领域。尽管已有所预感,但我依旧无法确晰这一切的尽头该当落在哪里?也许我在下一秒就将死去;也许直到若干年之后,这个世间的每个角落里都不会再见到任何与我有关的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事物的消息。那么就让它静静的在默然与无声里,好好的、安详的化入这片土地。即便到那时我已然不在了;即便到那时有关我的过去也都全然被抹煞、消匿。
所以……在此刻再一次真心的希望着你能就此安息。我依然期待着自己能够像你一样彻夜长眠那一天的来临,到那时无论这样的可能是如何的渺茫,我都打心底里渴望着与你的再度重逢、相遇,就在另一个广袤的世界里——一个我们无法确定,却由衷相信它一定存在的世界里。
其实我也并不知晓自己是否拥有完成这一切的能力。但我的心底里始终有一个声音正在不断地发出提醒:无论成功与否,我都必须要付诸尝试,将这一切进行下去,要不然我所历经的这一切的刻骨铭心就真的要变得无人铭记而又毫无意义了。
遥远东方冉冉升起的新日释放出耀眼的光华映入了我的眼眸。璀璨的光辉,像利剑一般刺破了那些由暗夜遗留下来的阴霾之中逐渐延伸而出的青色云霭。大地被这光芒切割开来,不断丛生出了崭新的生机。我知道乌云已经散去,黎明即刻来临,仿佛能让一切在顷刻间重拾活力一般,没有人不会因此感到心绪激动、热血沸腾。
我明白启程之刻已然到来,哪怕前路遥遥无期,难辨尽头,我都要穷尽我力所能及的一切。我希望在我人生的最后关头,我的笔能够成为我最最忠实,最最值得信赖的密友;我也希望我们可以亲密无间,在每一个时刻里都密不可分,让彼此间的每一刻存在如影随形。在我所剩不多的生命旅途里,我们可以就此相儒相守,迎来尽头;当然,我最希望的还是我的笔能够唤醒我的记忆,倾听我的心声,让我有幸、有能力,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使得我可以让使命善终,将所有的一切都镌刻下来。
终于,耀眼的光辉越过了我的身躯,照亮了我眼前的路。我的目光涌向了未知的远方,而我的心声也在寂静的荒原上飘荡。朝阳预示着崭新的一天,新的时刻已经来临,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停滞不前了!回身向着挚友的坟墓深深地献上了一鞠躬,我毅然决然的扭转身躯。最后的诀别已经结束,纵然有千般的不舍与留恋,我也决不会再回头倾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