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公园，有人跳舞，有人唱歌，还有人放着风筝。放风筝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山制药的陈济生，放风筝是陈济生多年的爱好，虽然老了，有些跑不动，拉不动，但风筝的情结始终未断，陈济生希望南山制药能像手中的风筝，高高飞翔。昨夜检查组抽检结果，让陈济生感到慰籍，特意选了一只红色的风筝，在半空特别耀眼。
当检测结果传到徐景华手上时，徐景华正在江心洲医院病床上做晨检。昨天晚上，徐景华责令陈江勇、徐大为去公安局报案，二人走后，徐景华起身准备返回集团，突然感到胸闷气短，血压迅速飙升，不能行走。秘书见状，立即将徐景华送往江心洲医院，经医院急救，体征恢复平稳。
两位副总并不知道徐景华住院，林正雄副总收到监管局药检报告，不敢耽搁，直接将药检报告发到徐景华手机上。
看到手机上的信息，徐景华大吃一惊，产品质量，是企业的根本，尤其制药企业，不敢有半点懈怠。徐景华像爱惜眼睛一样，爱惜自己的产品，严格按照ISO9000标准组织生产，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企业出现质量问题。
就是冯家中毒事件，在徐景华的潜意识里，也是怀疑有人捣鬼，嫁祸于己。只是没有根据，不能随便乱说。现在，药检报告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呢！徐景华感觉头脑嗡嗡作响，一心想赶回集团，抬腿下床，可腿却不听使唤，话也说不出来，一向身体硬朗健硕，短短十多个小时，就变成一个无缚鸡之力的人，急得徐景华不停用双手捶击病床。
徐景华听说冯家祖孙三人，还在楼下病房躺着，感到无限的内疚。自己也住进了病房，与冯家就隔着一个楼层，这也许是老天的惩罚，是自己的报应。
八点，区公安局案件汇报会准时召开，兼公安局局长的孙副区长，在政府分管公安、司法、信访部门，联系法院、检察院，协助常务负责维稳工作。想到案情复杂，九点的区长办公会可能来不及，参会之前，特地向区长请了假。区长特意嘱咐，全面了解情况，还原事件真相，定性要准确，处理要稳妥，有些拿不准的，也不必匆忙定论，毕竟调查的时间有限。
会前，高副局长将小暑事件和相关案情，大致向孙副区长作了汇报，一些技术问题，因为检测报告滞后，只能在会上作详细的分析。
高副局长作了开场白，按照孙副区长的风格，要求各警队汇报案件，直截了当，不要穿靴戴帽，但允许别人插话质疑，反驳别人不带情绪。考虑冯家事发地点有两处，案件是经侦、刑侦分别办理，交警协助。高副局长一脸严肃，要求由直接办案的警队汇报案情，然后再讨论定性。
孙副区长、高副局长坐在会议桌一侧。另一侧，坐着经侦、刑侦、法制、交警大队的大队长、政委，都穿着清一色白衬衣。后排，坐着具体办案的警队负责人、技术人员，都穿着蓝衬衣。所有人员统一身着警服，警阶高低一目了然。
孙副区长也许是官当大了，反倒不像高副局长那样的凶，表情不愠不火，对汇报案情的基层负责人，多是点头肯定，就是有疑问，也是给予信任的目光，让汇报人一点也不紧张。
对于案件经过情况，既有事实，证据支撑，所有参会人员基本不持疑义。到讨论定性时，大家对现有证据的真实性、合法性，无太大的异议。但对证据的关联性出现了分歧，同时，法制办还指出，缺乏一些关键证据，不足以支撑推定的结论。
张建强汇报说，关于冯家祖孙三人的症状，普遍认为存在三种可能，一是食物中毒所致，二是流感病毒本身所致，三是支炎灵药物所致。
祖孙三人有两人进食，一个未进食，都发生呕吐、发烧，可以排除食物中毒可能。
本季流感病毒毒株变异，毒性较强，不排除呕吐、发烧症状，存在病毒本身致病可能。
如果是苦味丸药物所致，也有两种可能，一是药物过敏，二是药物中毒，冯石柱所持药盒是空的，冯老伯身上所剩的药物，经刑事检验，药丸外表沾有一定毒性的“马兜铃酸”，从包装上看，应该是服用了4颗，在死者胃里检测出苦味丸成份和“马兜铃酸”毒素，但在医院冯家生者呕吐和排泄物中，没有发现“马兜铃酸”毒素，只有苦味丸成份。可以排除三位生者药物中毒的可能。是否药物过敏，这需要药品专门机构进行鉴定。
张建强说，从现有的证据分析，导致冯家三名生者呕吐、发烧要么是流感病毒本身所致，要么是“方仁苦味丸”过敏所致。所以，提请领导安排商请权威专业对“方仁苦味丸”过敏的可能性进行验证，如果“方仁苦味丸”不存在药物过敏的可能，考虑监管部门对辛草利质量检测报告，主要消炎成份只达到标准的80%，可见，“方仁苦味丸”对流感病毒杀伤力有限，应当是流感病毒本身所致。
法制部门提出质疑，在没有弄清从谁的手里买的药情况下，还不好下这个结论。因为生者证词，仅知道是冯老伯买的药，并不知道冯老伯从哪里买的药，冯老伯已身亡，现在无法知晓从哪里买的药，冯石柱药盒上痕迹检验报告上，已知并确认有冯老伯、冯石柱、二虎、侯三、小六子、徐大为、徐景华的指纹，还有两枚其他人的指纹还没有对上号。找不到货主，现有的证据就不具有排他性。
冯石柱说，这个货主，我们已有目标指向，在二虎车上的药箱及药盒上，有两枚指纹与冯石柱所持药盒上剩下的两枚指纹一致，货主的嫌疑最大，但侯三、小六子等人不知情，二虎在逃，两枚指纹还是个谜。
一时间，会场出现冷场，法制是把关部门，要么不说，说了肯定在理。高副局长打圆场，这个问题先放一放，让刑警汇报冯老伯的死因。
老法医宣读尸检报告，死者在河道被发现，肺部组织有溺水特征。前额有撞击痕，有机动车撞击可能。消化道除“方仁苦味丸”成份，还发现两种毒素，一种是“米酵菌酸”，一种是“马兜铃酸”。
刑警大队长说，根据生者家人证言，死者生前患有低血糖，近期又感染流感，与冯家生者同时服用“方仁苦味丸”，体质一直虚弱。昨天下午，见救护车迟迟未到，冒雨在路上拦车，结合尸检报告和走访调查，死者拦车时，被一平头货车撞击，倒在路边，后被雨水冲入河道。因为几种可能都存在，死者死因很难判断。大队长说完，把头低了下来，不敢正视对面的领导。
孙副区长用钢笔轻轻敲一下桌子，让刑侦大队长不要有顾虑，说错也不要紧，大家都是人，不是神。刑侦大队长红着脸说，我们工作没做好，让领导受累了。接着说，死者死因有五种可能，一是病死，二是撞死，三是溺死，四是毒死，毒死有两种可能，一是食物中毒，一是药物中毒。
刑侦大队长详细分析说，死者生前有基础病，近期得上流感，上路拦车，遇到暴雨，不排除心肌梗塞致死的可能。即便没有心肌梗塞，但体质极度虚弱情况下，遇遭重载货车正面撞击，虽然外伤不明显，但颅干出血，那怕是微量出血，超过5毫升，抢救不及时，就有死亡风险，暴雨之下，无人发现，失去抢救时机。如果说不存在上述严重情况，车辆撞击致其受伤摔倒，路下坡面湿滑，雨水将其冲入河道，溺水身亡也存在可能。
说到中毒，食物中毒，可能是“米酵菌酸”，死者儿子证明，前日将别人不要的米粉带回家，死者老婆证明，冯老伯第二天中午食用了该米粉。变质的米粉发酵，会产生“米酵菌酸”，毒性很大，可能致人身亡。
药物中毒的可能，死者身上的药丸，表面有“马兜铃酸”成份，药丸颗粒包装上，发现细微针孔，不排除有人故意将“马兜铃酸”喷入药丸上。
如果是病故，可以定性为自然死亡。如果是撞死，可以定性为交通事故。如果是溺水身亡、“米酵菌酸”中毒，可以定性为意外身亡。只有“马兜铃酸”中毒，应当定性为非正常死亡，不排除有人故意投毒。
幸好孙副区长是公安出身，要是外行领导，一定会被这起案件弄得晕头转向。孙副区长让法医再说说。
老法医说，刑侦大队说的可能性都存在，现有的尸检手段都用上了，很难确定到底是哪一种原因所致。也许还有第六种可能，就是相关因素叠加所致，病、药、撞、水、毒，但要厘清相关因素占比，确实很难。老法医又说，自己干了几十年法医，第一次遇到如此离奇的案件。案件定性定论，还是法制说了算。
法治部门发表意见，鉴于案件复杂程度，短时间很难定论，建议请上级刑侦技术部门、医学专家商讨，侦察部门继续调查，与经侦一样，尽快查清死者身上药品来源，才能解开谜团。
法制部门说话了，其他人都缄默不语。高副局长原本小自在的感觉，荡然无存。原本让孙副区长检阅一下工作成果，现场，出彩变成出丑。高副局长脸上有些挂不住。其实，孙副区长早也料到如此，并不怪罪部下，短短十多个小时，能查明基本案情，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案件定性，连区长都有先见之明，不得不服。
孙副区长看了一下手表，高副局长立刻反应过来。说，案情分析至此，暂时不作定论。请孙副区长给大家作指示。参会人员一起鼓掌，孙副区长挺了一下身体，站立起来，给大家一个标准的敬礼，面带微笑，肯定前期所做的工作，鼓励继续奋战，争取早日破案之类。
大家听完孙副区长讲话，又鼓起热烈的掌声。高副局长说孙副区长还有重要会议，先走一步，发动大家再次鼓掌，感谢领导的关心支持。孙副区长向大家挥挥手，对高副局长说，后勤工作要保障好，不能饿着肚子办案哟！
（连载，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