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二度,书接上回。
话说某日,我陪上级工作组到边防某团检查工作,碰巧该团政委梅来昌是我在漠河边防团工作时的老同事兼好哥们,私下场合便很随意地拿他的姓和职务开涮。
我说:老梅,你这姓也有问题,与你的职务极不匹配。姓什么梅啊?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从小干事一步步干到团政委,还是个没政委!别人问,你部属你们团政委是谁?他说梅政委。别人又问了,你们团怎么没政委啊?你的部属又回答了,我们团就是梅政委啊。别人又说了,一个边防团,怎么没政委啊?上级怎么搞的,赶紧配啊。
当然是句玩笑,活跃一下现场的气氛而已。
我和梅政委确实很熟,1998年就认识了,关系一直很好,连他的老婆吕晓燕我也非常熟悉。
梅来昌是团队主官,我是机关小干事,论职务比我高;若论岁数,我却虚长他几天。
但这小子从来就没正形,私下里从不叫我哥,但却喊邻家女孩为嫂子。这哪跟哪啊,没有大哥哪来的嫂子?难道这个嫂子自成一统不成?
初识来昌,第一印象深刻而怪异:祖籍非洲的?怎么长得这么黑?
有多黑?脸与煤同色。掉时煤渣里,如果他本人不吱声不动弹,别人绝对发现不了,也不可能找不出来。
有点夸张了。不过来昌同志确实属于脸色黝黑的那一类,加上瘦高个,大眼睛,像极了水浒里的梁山泊好汉。
无巧不成书。来昌还真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好吃面食,尤爱大葱,说话办事也是唭哩咔嚓,十分利索。
来昌从小学习好,从山东老家的高中直接考入大连陆军学院,毕业后先是分到驻辽西某部,后赶上部队精减调整,从内地交流到漠河边防,成为我在边防某团政治处工作时的同事。
作为交流干部,来昌原本没有很快就显山露水的机会。可这小子头脑灵活,十分勤快,很会说话,善于理解和把握领导意图,总能创造性高质量地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
是金子总会发光。到边防没多久,来昌便被干部股李国军股长发现,视为人才,极力推荐,开始重点培养。
来昌先是到干部股帮忙,带那些准备考军校的战士一起复习文化课,也就是文化教员,兼干部股委派的管理人员。
就这么个不起眼儿的工作,来昌硬是干得风生水起,很快成为干部股干事,成为和我同一楼层、只有两屋之隔的同事。
那时,我们都还年轻,活力无限,一边忙着工作,一边忙着恋爱。
那时,我的邻家女孩在遥远的俄罗斯新西伯利亚打工,我需要每月花二百块钱打一次昂贵的国际长途,一度被梅来昌、杨传华、李庆、张平亚、卫忠他们一帮年轻的光棍视为异类,说我球钱莫得死爱闹热。
那时,来昌也在热恋之中,与在火车上偶遇并互生情愫的黑龙江密山市公安局女警花吕晓燕打得火热。
杨传华、李庆、张平亚、卫忠他们几个小子也没闲着,或近或远地与心仪的女孩谈着恋爱。
那时,除了拼命工作和严肃泡妞,我们这帮单身汉闲暇时间的一个无聊而重要的爱好,就是打牌喝酒闲扯淡。
先是玩填坑,谁输了掏十块钱,凑到一定数额,到团部一角的军人服务社旁边的四川饭店或朝鲜狗肉馆里小搓一顿,喝上几杯,自得其乐。
后来不愿填坑了,直接把成箱的啤酒搬进我们七八个单身机关干部同居的大宿舍里,一群快乐的单身汉围坐在长条桌四周,一副扑克,人手一张,A到10算点,J以上忽略不计,谁手里的扑克牌点大,谁喝一满杯啤酒,之后当庄家发牌。如果哪个兄弟感觉手里的扑克牌点数太大,可以要求换牌,前提是先唱半杯啤酒,之后大伙儿一起亮牌比大小,谁大谁喝酒。
那时,来昌的酒量一般,但运气一直不太好,经常摸到9点以上的大牌,经常被罚喝酒。
小梅同志曾经也想反抗,也想换牌,但屡换屡败。有一次,他换了6次牌,喝了6半杯啤酒,换来的扑克牌还是点数最大的,只能接着喝酒。那个点背的命哟,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既可怜又可乐。
来昌玩扑克点背,但工作上一直干得很顺。很长一段时间内,无论从职务还是发展前景上,来昌都是我们当年漠河边防团政治处同期年轻干事里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事实上,来昌在干部股并没有呆多长时间。因为素质全面,他很快被选升为北极村边防四连的政治指导员。
这个连队闻名全军,连长和指导员都是千挑万选,没几把刷子,绝对入不了领导的法眼。
在这个全军闻名的窗口连队,来昌继续绽放光彩,和连长肖慈成一起,连队建设连上新台阶,名声越来越响。
因为干得实在出色,来昌和肖连长直接由正连提升为正营,一起走马上任,成为北极村边防四连所在边防营的政治教导员和营长。
再后来,来昌成为团政治处副主任。再后来,升任大兴安岭军分区政治部干部科科长,成为当年我们那个政治处同期干事里成长进步最快的那一个。再后来,他离开大兴安岭军分区,升任另一个边防团的政治委员,成为当年我们那个政治处同期干事里第一个提升为正团职领导干部的领养羊。再后来,他被选调到黑龙江省军区政治部,先后任宣传处处长、干部处处长,每个岗位都干得风生水起。
多年来,我和来昌一直联系紧密,战友情和兄弟情并没有因为彼此一再变换工作地点和越走越远而得变得疏远,我们时常会通通电话,扯扯闲淡。
来昌刚当干部科长时,我已调到沈阳军区机关,专门打电话给这个多年的好兄弟,提醒他严格要求自己,别因小失大,耽误了自个儿的大好前程。
我可能有些八婆,来昌却听得很认真,一个劲儿让我放心,说只有真正的兄弟才会跟他讲这些。
我在哈尔滨工作那六年,每每到省城出差,来昌都会第一个找我,要我请他喝酒吃饭,一点也不客气。
不仅如此,他老婆吕晓燕由密山经哈尔滨去大兴安岭探亲时,来昌都会命令我去接送站和安排食宿,一点也不把我当外人,也不怕我对他的漂亮老婆动什么歪心眼儿。
我不止一次和来昌开玩笑:你老婆好乖,我喜欢。
来昌也不是省油的灯,和他的嫂子我的邻家女孩没大没小地开着玩笑。我在沈阳工作期间,偶尔来沈城,这小子甚至不找我,而是直接找邻家女孩,要求邻家女孩单独请他吃饭,还要邻家女孩开车拉他满城乱跑,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儿,有时干脆把我当空气。
对于我在边防团工作时的那些兄弟,邻家女孩十分熟悉和认可,见了他们,简直比见到我还亲热。
2009年9月初,我带邻家女孩回加格达奇故地重游,时任军分区干部科长的来昌自然要热情款待。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我托人订了个蛋糕,给了来昌一个意外惊喜。
不只是惊喜。在现场,来昌那黝黑的脸庞和浓密的黑发也饱受蹂躏,被我和邻家女孩用蛋糕涂了个五彩斑斓,面目全非。
还不只这些。酒桌上,酒量原本一般的来昌被邻家女孩灌得去了好几趟厕所,晚上睡觉时吐得一塌糊涂,次日早上根本起不了床,第二天中午一起吃饭时,别说让他喝酒,只要让他听到一个酒字,他就会难受得作干呕状,眼泪叭叉的,很是可怜。
2017年仲夏,在正团职多岗位历练多年以后,来昌被提拔为副师职干部,由东北调往华北,家人也随迁天津一起生活。
我们哥俩也真是有缘,2021年季夏,我从石家庄调往天津,当年始于漠河边防的兄弟情缘如一杯陈年老酒氤氲开来……
渝夫2012年4月7日草于辽宁沈阳,2023年6月19日完善于天津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