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人实在是,太太太喜欢隐居了。
因为历史是文人们记录的,所以几乎可以看到,不论什么朝代,大小文人,做不做官,大多都有惊人相似的关键词,贬官,辞官,隐居,寄情山水,游历天下,结交别的被贬的官员,写诗写文,悟道,等等。
人类是如何做到在几千年内出奇一致的?
直到今天,某种程度上,人们还是对隐居乐此不疲。之所以这么说,至少对于我本人而言,不论上学还是工作,每个阶段都有一千次想隐居的念头。
然而现代人,某种意义上隐居变得简单了,也变得难了。
之所以说简单,是基本上你只要能付得起房租、房贷和基本饮食,只要你自己能安于现状,你如果执意想和外界断开联系,也不是不可以的。
之所以说难,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相比,理想更多元化了。好吧,其实我是想说,诱惑更多了。
人类社会的发展,基本上没有诱惑是前进不了的。古人的诱惑有哪些呢?至少在中国,古代士农工商,出仕是人们的最高理想,也是最高诱惑。古人生活水平有限,没什么LV,古驰奢侈品,也没有豪车豪宅游艇——好吧其实也有。但是总之,人们觉得,至少是大多数能读得上书的人觉得,能做到名留青史更重要。
想要上史书,那就得做官,你不做官,除非你去造反,或者你去跟着早期的造反头子一起造反,不然你再有钱,也无非是被人私下里笑话,然后死后一片灰都留不下。
好了,知道了最高理想和欲望,那就不难解释古代人为何这么执着于隐居了。
南北朝时期,基本上隐居是一种独特的出仕的方式。中国人这一套上简直是贯彻始终的——口是心非。不但做的人甘之如饴,看的人也很是受用。
被召做官前,先几次三番推辞,摆足了姿态,说自己甘于淡泊啊,不想参与朝堂纷争啊,然后非得人家老板亲自上门来请,才不情不愿地出门,还不停地唠叨如果不合我意,我随时卷铺盖回家。
这么做无非是几种写在脸上的“暗”示:我才华很高(给老板看,也给世人看),你如果不好好珍惜我,将来不听我的建议,不给我奖金,不快点提拔我,不给我管人管事的权利,我就提桶跑路——反正你看我现在不也过得潇洒自在吗?你敢不重用我,我就继续回来摆烂!
然后老板就很乖。
这就离谱。
当然客观带你分析,也说得通。一般隐居越久(隐居期间免不了游山玩水,四处吹牛),名气越大。当时社交媒体有限,消息传递和人才评价基本上靠嘴,这么一营销,基本上天下人会觉得,你老板如果不用这些人,就是你的不识人才,不爱人才了。所以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为了社会舆论地位,以便巩固统治。
历史再往后走,代代文人依旧执着于隐居,只不过形式发生了一点点变化。自从隋代有了科考,人们有了相对于口口推荐更公平的选拔人才的方式,更多非豪门和非营销鬼才们,等上历史的舞台——通过科举,进入官场。这些人就和之前的那些隐居的人不同了,他们和我们现在一样,可能是小城市走出来的考神,十年寒窗,啥苦没吃过,啥寂寞没受过,走入职场,发现原来自己学的知识,在荒唐可笑却好用的勾心斗角和算计中,显得极为没用。他们被贴上了“无用”的标签。他们不服,一开始他们可能还不理解。一部分人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用新的逻辑说服了自己,加入了他们。一部分还没来得及加入,就被贬了。
比如苏轼,比如王维,比如李白杜甫,比如韩愈,比如王阳明,比如海瑞,比如杨慎,比如郑板桥,比如袁枚,等等。
他们的隐居,大抵是发生在被贬后的。很难想象这一切的触发点很有可能是一个科举制度。我是想说,唐诗宋词,和古代思想的繁荣。读书与做人中国文人和贬官文化的,蔚为大观的繁荣。历史就是这么看似荒唐巧合,啼笑皆非,又令人慨叹。
他们的隐居,有了更光荣的理由和任务:我要写诗!我要著书立作!我要教化一方百姓!
这也许是一个先果后因的巧合,也许是慢慢形成的结果,但是,真的成就了我们的民族。
你很难想象杨柳岸晓风残月、大漠孤烟直、一蓑烟雨任平生、醉里挑灯看剑这些诗句,是在朝堂上厮杀的那帮人能静下心写出来的。
好像历史有意为之似的。把有的人调离了权利纷争之地,艰苦的环境里,吊着一口命,含血奋笔,叹尽人间不平事、不得志。
人人都有失意的时刻,可是如果还有希望,那这人就还是会忙于为自己的前途奔走,不会真的停下替全人类思考人生,用凝练和精妙的话记录下来。
一蓑烟雨任平生。
你不把这些人逼到绝境,他们就不会去思考,不会去感受。
然后我忍不住怀疑。慢慢的,中国文人开始形成了一种默契:直言进谏。这样,就有很大的可能被贬,然后就能写诗,运气好就能名留千古。不错。还是那个最高理想,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之前是通过功名,现在好了,写诗就能实现。然后为了让我的诗和我的事迹更能流传千古,最好我被贬的原因能比前人更惨些。最好我及时被召回,又能三番五次多次被贬。然后在当地,我最好能留下我的名字——我要修祠堂,用我的名字命名菜肴,教化百姓让他们的子子孙孙都记得我,来我的祠堂和故居怀念我,想我之所向,感我之所感。做完这些,还怕我不名留千古?!
没错,苏轼同学,请坐,说得就是你。你太突出了。
文人争相求贬也是一种奇观了。本来背后也是有个人私欲在的,想要青史留名。不过看在他们还是为国家的文化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也算是可嘉可奖了。
到现代,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虽然考公依旧火热,但是不少人已经默认选择毕业后加入一家公司了。既然是公司,那就不是非这一家不可的。没有了一生忠于一主的道德束缚,人们又创造出了新的隐居的理由——我要去这世界看看。这一般发生在主动或者被动离职后,决定要不要以及啥时候找下一份工作之前。诺大的中国,诺大的世界,选一个角落,不管是干净还是苟且,不管是长期还是短期,一躺,我隐居!
也有不少人,用行动美其名曰开始创业了——我要做自由职业者!我要做网红!如果我红了,那不比给人打工996赚钱轻松!
没错,现代人,对于工作的态度也不一样了。父母那一代,尚且还觉得人必须要工作,不工作是很奇怪的事情。最好也不要换工作。我们这一代,已经发展成你不工作也没人管你了。
现代人的最高理想,至少也不是史书形式的青史留名了。我猜主要是,现在自媒体、出版、网络发展已经到任何人都能轻松地记录自己的一生流传后人了。可是就是因为人人都可以在网络上留下痕迹,甚至是三维立体的自己的影子,这样反而显得不珍贵了。人们也不趋之若鹜了。现在的最高理想,有人说是实现自我价值,自我价值很多时候,至少现在,是通过赚多少钱实现和衡量的。这样,基本上意味着,赚大钱和通过斗争手段身居高位的人,才是成功的人,写文字的人不那么容易被衡量为成功了。当然也有成功的作家,但是只是众多行业中的其中一种了。
事情发展到今天,人类其实内心应该很悲哀吧。科技的发展,导致他们觉得自己死后什么都留不下了。不是真的留不下,只是人人都能留下,所以后世一代代的人反反复复地凭吊、体会一个人的一生了。不是不可能,只是会变得很难很难。
以及还有个可笑的是,微信、微博、小红书等里面的图片和文字,都是属于腾讯等这些大公司数据库的,不是你的硬盘数据。将来他们会一辈子存储这些数据吗?很难想象的。
所以,从前人们认为,人死后只要有人记得我们,我们的灵魂就会永存。现在基本也很难实现了,只要如一副空皮囊一样随风飘过一生。
外国人如何重视和轻视性,我觉得也和他们对理想的定义有关。好似没有恒久的东西可以抓住,只要沉溺于眼前的快感,才能忘记身后的空虚吧。
所以直到今天,我们形容看到的景色,还是更多用几百年几千年前人的感受皆以表达心境——如江枫渔火对愁眠,如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如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不得不让人误会,大概近几十年近百年,人们很难有拿得上台面的高雅的全民传颂供养奉为民族血液和传承的东西了。
所以,没有了青史留名的念想,大多数人,至少现在作为年轻人,都只想慵懒地度过一生。在国外的中国人,更甚。
为何中国现在出现不了当代就能被人传颂的诗句和文化了呢?难道现代就不需要偶像了吗?
中国需要继续著史了,而且要绝对重视,奉为流传后世的最高标准。只有定下这个理想标准,才能让人们意识到,成为明星,网红,赚很多钱,不是最高理想。成为后人敬仰,千代万代传颂人,才是最高理想。而进入史书的,是近代的钱学森,是现代的用一辈子做一件事传承文化的文物修复工作者,是数学家,是疫情中敢于直言的医生,是消防员,是张桂梅等平凡的老师。是一切推动历史的人。
谁说年轻人不需要理想的。
如果可以,我想为那些默默无闻却伟大的科研工作者们作传,
当然,还有一种现代人想隐居,那就是纯粹地想消极避世了。
原因不一而足,也无法穷尽。可能是事业受挫,家庭受挫,生病(身体和心理),暴富……
分析完了古夕今朝。来说说我自己吧。我的隐居,第一步大概就是逃到国外了。
从在一个中部小城市读书,我就有隐居的感觉了——小城市的华人不多,所以不卷,也称得上是山清水秀,优游自在,设施也算得上先进完善。本来是有意在那里生活多年的,也恰好进入状态了,甚至打算开始写作、拍视频、过被人遗忘的生活
我最初隐居的想法,高中就有,那时只想到想老了有个竹林中的中式豪宅,然后每日吟诗作画了却余生。后来学业受挫,人生好似发生了偏折,毕竟本来还是打算先建功立业一点的。悔恨再三,觉得索性不如直奔主题好了,现在就开始隐居。
这就是我为何当初选择尽量断绝与外界的联系,在中部小城市甘之如饴隐居的理由。
但是事情后来发展得比我想象得快很多,我才发现,人根本能做的决定是很少的——人的命运大概就是顺着社会发展被推着走的。我的两次职场失意,都是被迫的。第一次失意后快速有了大的转机,让社会经验不多的我欣喜不已,以为能重回人生巅峰,然而现在看来似乎是回光返照,或者说德不配位的机会称不上机会。当然这些说到底也只是命运而已。没错,个人的命运,是无法捉摸的,那是因为你总是需要在社会机器滚滚向前时,作为螺丝钉,随时被打造成别的零件,或者彻底销毁,或者彻底被熔铸到别的零件中去。你的命运确实飘零,但是社会不会在乎,因为社会只掌管它下面的几亿生灵融合起来的整体效果。具体落实到个人身上,基本上你已经无法从社会本身上获得任何提示、信息和偏倚和重视了。
所以真的是一波三折后(数量上的),我又开始隐居了。算起来,小范围的隐居,这真的是第三次了。第一次在小城,第二次在路上,第三次,在大城市的边缘。
古人隐居,有文字记载的,你去看实际上大多数实际上都是家世显赫、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弟子和文人,我们熟知的有早期的诸葛亮,竹林七贤如嵇康、阮籍,东晋的陶渊明,往近处说,半隐居的清代袁枚。
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来历?人家隐居都是为了什么?恐怕不是现代我们(我)隐居的原因吧——懒。
还有,无能。
隐居也是需要成本的。虽然不排除人家确实也有懒的成分在,但是人家也有资本啊。先不说人家不愁钱花,加之古代物质欲望和消费欲望没有现在这么花哨和强烈,单就人家当时与大多数世人对比的出众才华,也确实是可以变现的。毕竟古人平均教育水平不高。
现代人,因为战乱不多,一家的孩子又少,父母多余的精力基本上全部放在让自己的孩子卷赢别人家孩子身上了。
我没办法选择出身,也没有大逆不道的一出生就父母双亡的主角设定,我成不了大才,因为我的系统设定太太太平庸。我只能在父母的“呵护”下,避过所有他们推测的“坑”,走他们“测试”过的路,然后成为一个成功的无能无用的傻子。
我隐居,至少在现在,大概是一种对父母的反叛吧。我想推翻我的过去,一切惯性,之所以是全部,是我挣扎很久后发现,我已经分不清哪些事我自己的,哪些是我父母强加给我的了。所以只好人格重塑,一次又一次,才能真正知道我想要什么,我适合什么样的生活和做事方式。
我平静不下来,父母是原罪。因为他们强加给我的,和我的原本灵魂在打架。
而我不能去吵架和摆明原则,因为那一定会发展成又一次争吵和互相洗脑。我只能冷保留处理,并且坚信自己能冷暴力一辈子。因为,我又不需要离婚,才能不理一个人。我可以做我任何想做的任何事,因为我是独立的人。我不想等我老了才明白这个道理。
古人的隐居和现代人是不一样的。
我看了古代隐士的故事,我家乡也是竹林七贤的隐居地。如果他们是为了反对政治的话
而我的隐居,是真的隐居。
我常为自己鸣不平。现在,甚至锻炼出了一种条件反射。不错,条件反射,有时候是堆积压力的根源,偶尔一两点上,可以救人的命——就如某些烈性草药,一生用一次,救了命,平常就别上瘾当饮料喝了。
这条件反射就是,我认为我是被命运“眷顾”的人,我是那种,死的那一天,可以说,
他用一生阐释了,什么叫作被坑一时,逍遥一世。
没错,就是把丢人害臊找地方躲起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意志啊。以文养理,不放弃工作,也不放弃理想。我知道时常狼狈,但是,我一直都这样过呀。
就算能上个更好的大学,我能青史留名吗?不知道啊。
我现在慢慢觉得,其实立言,也不见得一定会流传千古。当然立言是一定要的。比如虞舜,好似好的品行能感化一方,淡淡地滋养着后世,虽不总是被人提起,却总是在。这么说,立功,真的也是留下自己足迹的一种方式。这其实是立德。
为何中国古人喜欢自嘲?还极会自嘲?因为,他们都是历史上极聪明人啊哈哈。然而聪明不代表好运气,也不代表每次聪明正好丢到对的地方了。
他是把副业干的比主业还好的人。
啊,我的主业副业,好似和人们看到,正好相反吧。
因为是自学入门,所以一直能以江湖游侠的心态放荡不羁闯荡于这片湖海。
这份潇洒,也来源于,我知道这片湖海外,还有更广阔的湖,更宽广的海。
女人嘛,一直都是被忽视的,一直被认为是胸无大志的
当然,我希望我总是能匿名写。这么做,是因为我写的不好,还总想写。
正如我自命不凡,又有很多人暗地里笑我不过如此一样。
这世界上,总有人需要去过那种生活吧。那就让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