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节
第十章：去国赴汉北
29.叹飞鸟，屈原悲苦吟《抽思》
山水苍茫，驿道迢迢，离开郢都去往汉北的道路九曲回肠。悲愤、不舍、失落、绝望，各种痛苦的情绪积聚在屈原的心里。掀开马车的布帘，屈原看着郢都渐渐远去的轮廓，心中无比悲伤。
“屈郎，把布帘放下来吧，外面风大，莫要受了风寒！”面对丈夫的痛苦，昭碧霞也不知如何劝解，她知道，无论何种言辞，都是无法使丈夫释怀的，她觉得自己的劝解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但是她实在不忍心丈夫如此心痛。
屈原没有听从妻子的建议，依然看着车外的风景。
一夜的春雨，金黄的油菜花瓣碎了一地，污浊的泥水四处流淌，吞没着一地的金黄，田野里，风依然很大，淡绿色的油菜杆在风中摇晃着，瘦弱而又无力。
“此去汉北，何时才能回归郢都啊？”屈原低声的叹息。
“屈郎莫要悲伤，兴许大王很快就会下旨，让你回朝的！”昭碧霞害怕屈原的沉默，听得屈原开口，马上抓住机会劝解。
“兴许？也只能兴许了！奸佞集于朝堂，忠臣谪于荒野，大王闭目塞听，良言不得通达，兴许？也只能兴许了！”
屈原凌乱的须发被湿润的空气沾湿，一绺一绺地贴在他憔悴的脸上，深深凹陷的眼眶里，浑浊的眼睛无精打采地看着倒退的风景。
“屈郎，不必悲观，四时变幻，皆有规律，眼下虽时值暮春，然就夫君而言，可谓沐风浴雪，此去汉北，夫君权当蛰伏寒冬，待到来年春暖，夫君自然可以吐芳绽艳啊！”
“来年春暖？……罢了！事已至此，徒伤无益，大王命我施教开化，我且安心设坛讲学，以待春暖吧！只是，苦了你了！”
……
汉江之北，地处楚国西北，这里山高水恶，荒蛮闭塞。屈原于山野间觅得茅屋三间，得以遮风避雨，夫妻二人在茅屋前后开辟二亩薄田，聊以度日。无奈夫妻二人均不善农事，好在附近山民，敬仰屈原是文人士子，时常接济些粮食果蔬，日子虽然清贫，倒也宁静。
时光荏苒，暑寒交替，转眼已是第二年春天，屈原时常登高南望，却丝毫没有郢都的消息。
这一日，屈原照例登上了附近的山头，眺望南方。山间雾霭迷蒙，绿树隐约，天空中一行大雁自南方飞来。
“有鸟自南来，来集汉北。
好姱佳丽兮，牉独处此异域。
既惸独而不群兮，又无良媒在其侧。
道卓远而日忘兮，原自申而不得。
忘北山而流涕兮，临流水而太息。
望孟夏之短夜兮，何晦明之若岁。
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
曾不知路之曲直兮，南指月与列星。
愿径逝而不得兮，魂识路之营营。
何灵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与吾心同。
理弱而媒不通兮，尚不知余之从容。
……”
屈原面对飞鸟，缓缓地吟唱着，心中如乱丝般的愁情，随着诗句也缓缓地流淌出来。
屈原觉得，他自己也是一只从南方飞来的小鸟，虽然自己也有美丽的羽毛，但在这荒僻的汉北，又有谁能识得他的美好。四周都是巍巍的青山，没有人能听懂他的吟唱，更没有人能了解他的苦楚。郢都远在千里之外，如果再没有人在楚王面前提起自己，自己恐怕已经被楚王所忘怀。面对苍翠的青山和汩汩的流水，唯有以泪洗面，唯有暗自哀叹。四时的变换总有一个期限，暮春孟夏，夜晚本来是很短暂的，为什么这一次是如此的漫长？
屈原再也不愿呆在这荒蛮的汉北了，这里远离朝堂，这里无法施展他的抱负，楚王是需要他的，楚国是需要他的，可是现实是如此的残酷，也许，这都是因为他的耿直，他的不懂世故。可是，他不愿改变自己，他不会向那些污浊的小人低头。他渴望着，渴望着能有人在楚王面前在此推荐他，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希望是多么的渺茫。
山间的微风拂动着屈原有些花白的须发，迷蒙的雾霭慢慢散去，青山的轮廓逐渐清晰，一丛一丛粉红的、雪白的花点缀在山间，山间的景色很美。屈原的眼睛随着弯弯曲曲的驿道向南延伸，一直消失在远方。
南方，南方，那是郢都的所在，那是希望的所在。
屈原索性张开了双臂，任凭南来的风舞动白色的衣袂。他张开嘴，大声的唱到：
“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
思蹇产之不释兮，曼遭夜之方长。
悲秋风之动容兮，何回极之浮浮！
数惟荪之多怒兮，伤余心之忧忧。
愿摇起而横奔兮，览民尤以自镇。
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夫美人。
……”
下一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