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见一面——重读《诗经》第十五课:《草虫》

原创

“见面”这种需求,在有视频通话之后,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

但是今年春晚还在唱《不如见一面》,可见,即使在交通便利通讯发达的今天,线下“见面”仍然是不可替代的。

在《诗经》的年代,夫妻见面,很多时候都是一种奢求。

因为即使在承平年景,一年中都有很长时间要服徭役,就是帮政府干活,碰上战争,就更遥遥无期。

今天这首《草虫》,说的就是妻子思念在外服役的丈夫,他出去有多久了呢?大家可以猜一下。

先看原文:

草虫

诗经·风·召南

Songs Collected South of Zhao, Modern Henan

(14-3)

喓yāo喓草虫,趯tì趯阜fù螽zhōng。未见君子,忧心忡chōng忡。亦既见止,亦既觏gòu止,我心则降xiáng。

陟zhì彼南山,言采其蕨jué。未见君子,忧心惙chuò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yuè。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翻译成现代汉语:

蟋蟀喓喓叫,

蚱蜢蹦蹦跳。

没有见君子,

心绪乱如搅。

如果已经相见了,

如果已经相聚了,

我心平静不焦躁。

登到南山上,

要去采蕨菜。

没有见君子,

心里愁得慌。

如果已经相见了,

如果已经相聚了,

我心欢乐多舒畅。

登到南山上,

要去采薇菜。

没有见君子,

心里悲得凄。

如果已经相见了,

如果已经相聚了,

我心安详多欣喜。


农业社会,亲近自然,观察生活,行诸笔端,都是草虫。请看这里说到的几样:1、草虫,指草螽。眼大,橙色,虫体上部褐色,下部绿色,体细长,栖息于湖或池边的草地。善鸣叫。以植物的嫩茎、叶、花和果实为食。有人说就是蝗虫。


2、阜螽,即蚱蜢。别称蚂蚱、油蚂蚱、草蜢子等。常在田间、草丛间出没。喜欢吃肥厚的叶子。


3、蕨,凤尾蕨科蕨属的森林植物,味道鲜美,香嫩可口,现在也常用开水焯一下凉拌了吃。4、薇,即野豌豆,又叫大巢菜,种子、茎、叶均可食用,脆甜。多年生草本植物。


这些虫和草的出现,不仅有声音,有画面,还交待了时序。蝗虫和蚱蜢,是夏秋出现的昆虫,蕨和薇,则是春天的美食。诗从秋天写起,秋虫唧唧,很自然地开始思念远方的亲人,因为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冬天一来,这一年的时间就进入倒计时了,《诗经》开创“悲秋”主题的时间,比宋玉的《九辩》还早。所以他出去了有多久呢?有人说是两年。因为服役一般在春夏两季,到秋天还没回,听到秋虫鸣叫产生思念之情,这是第一章的内容,而到第二年的春夏还没有回来,又写了后面的两章。这是一部跨时两年的连续剧。也有人说后面两章是想象的,开头用秋虫寄恨,接着用春景怀忧,借想象中的欢聚来寄托心中的愁思,忧伤又更添一层,这种写法也为后世的怀远之诗开创了先河。


不仅如此,这首诗也符合后来王国维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的说法,蝗虫在草间跳哇、叫哇,很热闹,衬托的是女主人公内心的躁动。此外,还贡献了一个成语:“忧心忡忡”,“忡忡”形容忧心、精神不安的样子,“忧心”就是忧虑之心、思念之心。唉,不如见一面。许渊冲英译:The GrasshoppersA wife was longing for her lord from autumn when grasshoppers sng, to spring when fern was gathered, and to summer when herb was gathered.Hear grassland insects singAnd see grasshoppers spring!When my lord is not seen,I feel a sorrow keen.When I see him downhillAnd meet him by the rill,My heart would then be still.

I go up southern hill;Of ferns I get my fill.When my lord is not seen,I feel a grief more keen.When I see him downhillAnd meet him by the rill,My heart with joy would thrill.

I go up southern hill;Of herbs I get my fill.When my lord is not seen,I feel a grief most keen.When I see him downhillAnd meet him by the rill,My heart would be serene.

参考书目:夏征农、陈至立主编:大辞海(中国文学卷),2015年12月顾随:中国经典原境界,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4月(日)细井徇:万物有灵:《诗经》里的草木鸟兽鱼虫,领读文化,2018年1月钱仲联、章培恒、傅璇琮:中国文史哲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8年8月李山:讲给大家的《诗经》,东方出版社,2019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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