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朋党阴诓

一百一十一、邋遢苟畦有艳福  傲气扈仁像家奴

侯富車和杨二小姐都纳闷地望着苟畦，正要问个究竟。扈仁抢先一步揪着苟畦，轻声呵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放开他！”一声严肃地呵斥，玛丽大步走到苟畦身旁，挽起他的胳膊，蔑视着扈仁。道：“他是我男朋友。”

扈仁就像太监听到娘娘呵斥一般，急忙放开苟畦，惊愕之余，满脸堆笑地向玛丽哈腰道：“玛丽小姐！”

玛丽对他的殷勤献媚压根儿不屑一顾，连正眼看都不看扈仁一眼，拉过苟畦，在他脸颊上深情地给了个香吻。苟畦被这突如其来的艳遇惊得不知所从，呆呆地杵在原地发愣，活脱一个木刻石雕的摆件。玛丽又对众人扬起甜美的笑容，跑进巡捕房办公楼大门……

众人无不诧异地将目光投向还没有从惊愕中缓过劲儿来的苟畦。杨二小姐倒是一直在留意扈仁，刚才在玛丽面前表现的一副奴才相，和平日里的盛气凌人，完全判若两人。此时她脑海里迅速给出一个判定：侯富車是对的。

扈仁回到办公室，气得脸色铁青，就像鱼缸里缺氧的金鱼一样，咧着嘴一个劲儿地吐泡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保准儿怎么会跟玛丽在一起？原来还以为情趣相投的杨二小姐，遇到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一定会找他帮忙，没想到，她竟然绕开他直接去找他的上司布特朗。他奋斗那么多年，终于爬上“探长”这个令多少人垂涎侧目的肥缺，在杨二小姐的眼里，简直就是一堆狗屎。再回想刚才当着众人的面，他在玛丽小姐面前，表现出的那种自然娴熟的奴才相，丢人简直丢到家了！真想对着桌子角一头撞上去，一了百了算了。不过，再想回来，自己的行为虽然有些丢脸，但比起侯富車那装疯卖傻的窘态，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真没想到，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富九爷”，为了营救一个小弟，竟能如此作践自己。还真是想不明白，既然杨二小姐已出面找布特朗，玛丽又跟保准儿像是个老熟人，要摆平保准儿这点小事，那不是信手拈来？何苦还得你堂堂“富九爷”装疯卖傻？会不会是又设了个套要耍我？想自己一个堂堂的法租界大探长，竟被这猴子一遍遍戏耍，这口恶气岂能就此吞下！哼！若再不给这帮小子一点苦头吃，他们还真不拿豆包当干粮了！时不我待！扈仁匆匆将把在曹家花园萌发的的计划，又仔细地分析了一遍利弊得失，确认万无一失后，便上酒铺买了一罐“大沽烧”直奔侯富车家。

“闷汉憋不出好屁”，朱能被侯富車憋在家里，挖空心思想出一个迎接苟畦回家的馊招，名曰“冲晦气”，还得到了杨二小姐的力挺，侯富車也未能幸免，接受了一场庄严的“洗礼”。在平时，要待天全黑了，堂屋才会点一盏油灯。今天则一反常态，天刚擦黑，堂屋里便点起了五六盏油灯，显得格外亮堂。说辞是；屋里亮堂点，能驱邪避灾。他还买回一卷炮仗，掌灯时分，门口鞭炮炸响，屋里明灯高悬，侯富车和苟畦俩人站在门口，由杨二小姐、小杏儿和朱能仨人轮流浇水，直到俩人浑身上下湿的通透，算是晦气已被崩走，霉运被冲洗干净，这才能进入。

侯富車迫于杨二小姐的“淫威”，只好忍气吞声地被浇成个落汤鸡后，才指着朱能破口大骂：“你这个寸劲儿就是个丧门星！每次有你在场总能碰上晦气事，倒霉就像倒进煤（霉）堆！今天要带上你出去，还指不定会有多倒霉呢！？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敢戏弄大哥？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能一脸苦相可怜巴巴地说：“大哥，我是为狗头预备的，谁知道您也蹲大牢了呀？”

杨二小姐则火上浇油地应和道：“你在大牢里惹一身晦气，还想带进家里祸害别人呀？我们这是为你好，大家都没事，你就可以多抖几天威风了呀！”

“你……”侯富車原想发泄一下在巡捕房所受的憋屈，可当看见杨二小姐正眯缝着眼盯着自己，知道这母夜叉不好惹，遂改口道：“你……尽给他们惯些坏毛病，以后他们交给你管。”

杨二小姐盯着侯富車直勾勾地看着，渐渐地，她的目距有些失焦，他那头掺和着稻草的蓬乱长发越来越模糊……。她努力地发挥着想象；平日里孤傲清高的大哥，怎能就为一个小弟放下身段将自己糟蹋的如此狼狈不堪？而且毫不顾体面地在扈仁面前展示窘态。这对一个在一方地界上能呼风唤雨的老大，该要有多大的勇气啊！这对一个好颜面，讲尊严的一方“爷”来说，需要具备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做到？杨二小姐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良莠分明，且能伸能屈忍辱负重的伙伴。心中暗想；看来此人还真是一个能干大事的怪才。

侯富車见杨二小姐看着自己愣神，双手撩开耷拉在眼前的乱发，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红眼，操着京剧韵白道：“啊夫人，因何如此用目观定？”

杨二小姐自然能听出他是在借用《敬德装疯》①里的台词，以缓解尴尬。遂也就缓和口气道：“你那一头鸡窝，怕不是真疯了吧？”

“哈哈……”侯富車一把攥住杨儿小姐的手腕，用韵白道：“哎呀，夫人呐——！”接着连唱带舞地：“险些儿一家人性命有伤，恼恨这玉皇帝装模做样……”

    杨儿小姐使劲挣脱侯富車的咸鱼爪子，冲着苟畦朱能道：“他真疯了！走错门儿了，快把他赶出去！”

苟畦倒是乐的又蹦又跳，端来一盆热水，开心地打岔道：“大哥，有人给我们冲澡，多舒服呀！您就别再装了，也别再骂猪头了，来，罚猪头用胰子给您洗个头。”接着冲朱能嚷道：“猪头，你螃蟹脑袋呀！快来，咱们俩给大哥洗头。”

“嗯！”朱能急忙顺坡下驴，赶紧帮侯富車划拉头上的稻草，边划拉嘴里还边嘟囔：“叫我猪头，这头发都跟猪鬃一样。”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大巴掌糊在朱能的屁股上，朱能龇牙咧嘴又不敢吱声。苟畦正好蒯了一瓢水，见状幸灾乐祸地把水瓢递给侯富車道：“大哥，给您泼他。”

富車接过水瓢，迎面泼向苟畦，吼道：“你也不是好东西！快给我洗头！”

梳洗利索，换上清洁干爽的衣服，侯富車精神头倍增，哼着小曲迈着台步，走出卧室。见八仙桌上一桌丰盛的酒菜，侯富车更加来了兴致，催促着大家赶紧就位，每人跟前倒上一碗葡萄酒，并率先端起碗，慷慨陈词地说：“来！祝苟畦平安回家！干杯！”

四人齐声响应：“干！”五个人豪爽地扬起脖子“咚咚咚咚……”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编者按：细腻的景致描写，幽默的对白设计，滑稽的行为举止，深邃的人物内心，戏剧性情节演变，在紧张危险的情节里若能给您营造出轻松愉悦的阅读享受，就是我的追求，谢谢您阅读，请您品头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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