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感讶异,还是回答道:“你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于女色不甚热衷罢了。”她眨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我没有再解释,她也就不说话了。
天已黄昏,环娘提着小小包裹,怯怯随我走进官舍。所幸今日休沐,附近居住的官员大都回家,少了许多探询的目光。我的住所是个两进的小院子,井灶俱全,我买了一家三口做下人,老张替我做些日常杂务,张嫂便浆洗做饭,他们的独子张全便是随从,同住在外院,另有一名官舍的老仆在门房守夜。
我将院中情况大致说一遍,把客房指给环娘:“你先住那儿,凑合一晚,缺少的东西明日再添置吧。我等会儿让张嫂去帮你收拾,有什么要的跟她说。”说完我要回房休息,却觉衣袖又被扯住,无奈地回头:“怎么了?”
“郎君不要奴服侍么?”环娘声如蚊蚋,脸颊绯红,垂着眼睛不敢看我,手指却紧紧牵着我的袖子。我一阵头疼,收下她只是不好却了郑刺史情面,我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安置她,不过“服侍”的事情绝不能有,否则真的撕扯不清了。
“我已有意中人,不敢承娘子美意。天色已晚,还请娘子安歇去吧。”我撂下话来,一转身,又是熟悉的牵扯力道。“环娘自知身份卑贱,自然不敢与日月争辉,只求一席安身之地,不致辗转人手,朝不保夕,还望郎君怜惜……”娇柔的啜泣声响起,如怨如慕,我却回想起那日定下三年之约时,琬如的眼泪。
王室贵女的终身尚且不能自专,何况乐籍女子,她也是不易,我那一份不耐烦悄悄散去了。“若你愿意,我便还了你的身契,你明日自可去找户曹吏……罢了,我替你去找户曹吏消籍,郑刺史那里,我会代为分说,今后你便不必屈身为奴,我再与你一些钱帛,不拘何处,自可安身。”
环娘怔住了:“奴自忖容貌不陋,郎君竟毫不动心?”
“娘子甚美,可见了美人就想床笫之事,无非皮肤滥淫者,我自问还不至于此。”她怔忡半晌,拉住我袖子的手指终于松开了。我叫过不远处候着的张嫂,吩咐几句,自去回房洗漱,一夜安睡。
次日清晨,我一出房门,就见阶前跪着个人,仔细看时却是环娘,换了身家常衣裙,长发也绾成简单的髻子,薄施脂粉,与昨日判若两人。春寒料峭,她不知已跪了多久,脸色都发白了。我忙命她起来,有事就说。
她没有起身,先伏地行了礼,抬起头说道:“本不当耽误郎君早衙,不过奴只有几句话。郎君仁爱,愿意放奴自由,奴铭感五内,只是思来想去,奴自幼流落牙人之手,并无亲眷,除了歌舞,也无一技之长,若是孤身在外,何以立足?只得厚颜请郎君再发慈悲,容留奴在府中为婢,奴愿粉身以报。”
此时已是寅中,我怕误了应卯,点点头:“也罢,既如此,你去找张嫂说这事,其他的回头再议。”便自出门。
15、
我早晨习惯在外用饭,馎饨、汤饼、烧饼,热气腾腾,都是民生百味,店主食客叫卖笑骂,也算市井风情。官舍到刺史衙乘轿有一炷香的路,我今日迟了些出门,须得快些,于是吩咐张全去买几个烧饼轿子里吃。
谁知张全半晌才回,拿了两只白饼,脸上有愤愤之色,只是强忍着。我问他怎么回事,他答道:“平日卖烧饼的刘老汉家中有事,没出摊,郎君且吃白饼吧,小人还买了肉脯,倒也能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