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译文

东汉的寒朗，以谒者的身份被提拔为侍御史，他和三府的属吏共同审查楚地颜忠、王平等人的案子。结果牵连楚了耿建、臧信、邓鲤、刘建四个侯爷。不过耿建等人却说他们并不认识颜忠王平。

当时，皇帝非常生气，办案人员恐怕自己被这个案子牵连，所以就将四个侯爷都圈进安检，不敢为他们仗义执言。

寒朗看到四个侯爷被冤枉非常悲伤，就去问颜忠王平那四个侯爷长得什么模样。颜忠王平哪里知道四个侯爷的模样，回答不上来。

寒朗就明白他们不过是胡乱攀人，于是上书皇帝：“耿建他们没有什么问题，是被颜忠王平诬陷的。我怀疑被冤枉的无辜人都是这么被冤枉的。”

皇帝就召见了寒朗，问道：“耿建他们既然是无辜的，颜忠王平又为什么要攀他们？”

寒朗回答说：“颜忠王平知道自己罪无可赦，所以他们到处攀人，像一次摆脱惩罚。”

皇帝继续问：“既然此四人并没有涉案，你们为什么不早早上报，怎么还让案件到现在这种情况？”

寒朗回答：“办案人员虽然并没有发现四侯有罪，但是恐怕四侯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罪过，所以并不敢讲这个事上报给陛下。”

皇帝大声怒骂道：“这些人就会上下其手！”于是就命令左右去捉拿涉案官员。还要把寒朗拖下去。

寒朗急忙说：“请陛下让我说完话再处理我。我不敢欺骗陛下，我只是想为国家出力而已。”

皇帝继续发问：“你和谁合谋些了奏章？”

“我知道我罪该灭族，所以不敢牵连别人，只是想提醒陛下这个事而已。我在审案的时候发现胡言乱语这种事，也是臣子憎恶的事情。现在的问题是，把这些冤枉的人关在监狱里就比释放他们划算，这样能够保证自己不会被秋后算账。所以，一个人牵连十个人，十个人牵连一百个人。等到上朝的时候，陛下您又要询问案情，大臣们只能说：‘按照惯例，大罪是要波及九族的。皇帝泽福天下，之处理涉案的那个人，实在是天下的幸运。’大臣们回到家以后，嘴上不说，但是却在屋里肚子长叹，明明知道他们是冤枉的却不敢忤逆陛下。我的话说完了，就算是死了也不遗憾了。”

皇帝的气有些顺了，就命令寒朗离开了。

第二天后，皇帝亲自到洛阳巡查案件，释放了一千人。

故事处在后汉书本传，旧集没有收录。

按：传说寒朗和皇帝争论冤狱，被范晔比成“晏子一言，齐侯省刑”。这也是“笃矣乎，仁者之情也！”

办案人员慑于皇帝的权力，面对构陷也不敢轻易的洗刷冤屈，只顾着保全自己逃避责任，怎么还顾得上那些被冤枉的人呢？这也太不仁了。真正的仁者一定是有勇气的，寒朗的行为就证明了这局话，所以寒朗才能正确的分辨诬陷。

02

原文

后汉寒朗，以谒者守侍御史，与三府掾属共考案楚狱颜忠、王平等，辞连耿建、臧信、邓鲤、刘建四侯。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

是时，显宗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

朗心伤其冤，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愕不能对。

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

帝乃召朗入，问曰：“建等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

朗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

帝曰：“即如是，四侯无事，何不早奏，狱竟而久系至今邪？”

朗对曰：“臣虽考之无事，然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故未敢时上。”

帝怒骂曰：“吏持两端！”促提下，左右方引去。

朗曰：“愿一言而死。小臣不敢欺，欲助国耳。”

帝曰：“谁与共为章？”

对曰：“臣自知当必族灭，不敢多污染人，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牾陛下者。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

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余人。出后汉书本传。旧集不载。

按：传言朗廷争冤狱，范晔以比“晏子一言，齐侯省刑”，云：“笃矣乎，仁者之情也！”彼其惶恐，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唯务一己逃责，岂恤众人负冤，斯不仁哉！“仁者必有勇”，于朗见之矣，是故能辨诬也。

03

补

寒朗：东汉官员。这也是个天选之子，刚出生三天就遭逢大难，被遗弃。过了几天他的母亲去看他，居然还活着，于是这才养他。这个故事就是他的全部记载了。

谒（ye，四声，叶）者：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通信员。

显宗：即汉明帝刘庄，光武帝刘秀的第四子，东汉第二位皇帝，庙号显宗。这位皇帝以“刑理”“法令”知名，他在位期间是东汉帝国的巅峰时期。

范晔：南北朝时期刘宋官员，史学家。范晔作为官员整体来说是失败的，站错队被杀了。但是他作为史学家编纂了《后汉书》。所以，出名还是得趁早啊，要不早早的就被干掉了还出什么名啊。

晏子：即晏婴，春秋时期齐国政治家。这位爷的梗相当多，大多出自《晏子春秋》。这里讲的典故是，齐景公想要给晏婴盖新房子，晏婴说自己住在市场附近买东西很便利，不需要新房子。齐景公就问，你既然住在市场附近，知道商品的贵贱么？他就回答齐景公，说假肢贵鞋子便宜。原来当时的齐国动不动就对人施以刖刑（砍脚），所以晏婴假肢贵鞋子便宜。齐景公就听懂了晏婴的弦外之音，变更了为政方针。

04

感

得稍微介绍一下汉明帝刘庄。刘庄是东汉第二位皇帝，他驭下极严，近于苛刻。所以，面对这样的一个老板，大臣们确实是自保为先。别人的冤屈和自己的命运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咱们就单看这个故事，也发现这刘庄确实不好忽悠，不是寒朗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后来颜忠王平死在监狱里，寒朗则把自己关进监狱，然后被皇帝赦免了，罢官。

最后按中评论基本上是照搬了他传记中的评价，我复制过来大家看看。【论曰：左丘明有言：“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齐侯省刑。若钟离意之就格请过，寒朗之廷争冤狱，笃矣乎，仁者之情也！夫正直本于忠诚则不诡，本于谏争则绞切。彼二子之所本得乎天，故言信而志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