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理发店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好有耐心的发型师,一剪刀一剪刀的,细细修理着我这三千烦恼丝。临走时抱歉着耽误他们下班了。
出门后的红绿灯口,正巧遇上一串儿人,执首的一排三人,有一人拿导盲棒,后面的一个个用手搭住前面人的肩膀,形成一支斜斜的队伍。
我明白了,这是附近一间盲人按摩中心的师傅们,下班了。
我停下来看着他们过马路,听着他们愉快的谈论着,不自觉摸索出手机,“偷”拍个照,不过夜色下,凭我的技术,根本没拍出我想要的效果。
我看到的这是一群男性盲人按摩师傅,没有在队伍里看到女的。
略显闲着的年初一下午,我翻出了毕飞宇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推拿》来看。
娄导的镜头里,昏沉的模糊的光线,有点像我那晚看到,那群按摩师们时,所带的光。
他们“看”正常人们的世界,几乎是模糊的暗淡的,以至于是无光的,他们“看”自己彼此的世界,也是模糊的、暗淡的、无光的。所以,沙师傅不知道都红的美是怎样的美,才会忍不住用手在她脸上“感受”;小马不知道嫂子的“柔软”是怎样的柔软,才会有去无光的小蛮那儿体会……
《推拿》的故事发生在盲人的世界,推拿也是盲人与正常人沟通的渠道之一。
初见《推拿》应该是在N年前《扬子晚报》的连载,没有细细的看全过,知道它是水乡作家毕飞宇的又一力作。
这次影片里没有水,只是看见了雨,看到了泪,发生在秦淮河边。
当听到梅婷扮演的都红,用熟悉的南京话骂出那句时,觉得按摩师们的世界,真的离我们很近,却从来没有近距离的看过。
他们靠耳朵听,靠手摸,靠心去理解,所谓的咱们这样正常的“高级”人的世界。
王师傅趴在女朋友的怀里,被知道从此以后,两个人就是一个人了,但两个人生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还是两盲人,所以私奔。
他们也是人,是有欲望的人,在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季节,也会有常人一样的需求,也渴望与常人一样,有正常的生活。
可惜,这样的渴望太难满足了,于是他们的生活又被与另一个群体——洗头房的小姐,安排在了靠近的轨道。
对这两类人群的关注,有唏嘘,有无奈,也有不齿。
他们都想要尊严,他们都在努力的生存。
都红不要沙师傅那种想象出来的爱情,也不想得到太多同命人的照顾,她不是累赘,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王师傅面对逼债的人,显出保护父母的决心,比他明眼的弟弟更眼明,更具正常人所缺的勇敢。
小马也想保护一个人,虽然他连想保护的人长什么样儿都不清楚,凭着拳头理出个头绪,也被迫离开中心,单打独斗去生活。
他们都活得勇敢,虽然不是正常人拥有的自在,但都很勇敢。
自食其力,心存善意,对生活饱有希望,所以他们才有故事。
影片结束,给按摩中心每个人,安排了不差的结果。
生活中,也是有这样不差的现实原型的。我原先租住的小区,总能遇到,那一位白色卷发的老妈妈,护送一位盲人去上班的样子;那位盲人有自己的妻子,有时候她们仨一起去往那个方向。
看着有说有笑的一家人,在盲道上不急不缓的趋步,总是忍不住会受到感染。生活,还有什么不值得珍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