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年,农村施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解散了生产队,成立了村民委员会,赵立仁当了村支书。再不用组织集体生产,大家各干各的,“无为而治”的赵立仁更是“无需作为”了。赵立仁有存在感的事情还剩下两件:一件抓计划生育,一件收提留。两件事都不讨好。
鸡鸣三遍,赵立仁从自家院子里出来。他站在大门口,深深地吸口气,让混着泥土和草木香味的空气灌进五脏六腑。那潮湿的冰凉的感觉令他精神舒爽。嘴里叼上一支大前门,赵立仁开始了每天的视察工作。
赵立仁趿拉着布鞋,每走一步,鞋底都会敲一下他的脚后跟,有节拍地发出轻轻的“哒哒”的响声,如同墙上钟表的秒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赵立仁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往西,在抵达龟背岭的西山坡前他是不会提上鞋后跟的。同样他也不会纫上袖子,他故意让袖子随着下摆在晨风中微微鼓荡。他喜欢这件有些褪色的蓝色卡其布的长袖褂子,他喜欢将它披在肩头,感觉自己像古代武将披上出征的披风。赵立仁精神抖擞,目光如炬。赵立仁气宇轩昂,所向披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要不是下雨下雪,赵立仁都会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向西,从龟背岭西山坡的田间小路上山,一直绕到龟背岭的东山坡。在那里,赵立仁和朝阳见面,赵立仁喜欢站在山坡上看这片山和水,这是他的领地。
已经六月中旬,山区的清晨还是很凉爽的。再过一会,太阳完全跃出芒砀山后,气温会陡然升高。清晨正是一天里干农活最舒服的时间。然而此时,山坡上看不到人影,村里也只有零星人家的烟囱里冒出了炊烟。赵立仁叹了口气,这才几个年头啊!一切都变了。哦,算算年头也不短了,自己当支书也快二十年了吧。
四季依然,人和事却回不到从前了。
赵四海挺了过来,没有瘫痪在床,嘴歪了,说话不清楚了。他的孙子赵山槐已经长大成人,去年当了村委会委员。赵立仁想,等自己退了,让赵山槐来接班吧!
徐三杯和楚怀峰同一年结婚。徐三杯娶了何仙姑。楚怀峰娶了赵正刚的妹妹赵正红。第二年,他俩有了儿子,徐小酒和楚闲。楚闲很小的时候,楚怀峰和赵正红先后去了国外打工。徐三杯和何仙姑一直留在村里,何仙姑当了神婆子,徐三杯前两年死了。再也听不到他讲故事了。他们的孩子今年应该十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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