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静室如渊
深夜的室内幽冷如渊，烛火已熄灭大半，只余一缕淡淡的焚香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如丝线，迷蒙着整个房间。婉如静静坐在镜台前，漆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如同无声的瀑布，映衬着她苍白又倔强的脸庞。她的眼神深处藏着无尽的哀伤，隐隐透出一股刻骨的决绝。
窗外不时传来几声轻响，风旛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铜铃微弱的声音随着风钻入耳中，更衬得室内孤寂难耐。婉如的手微微颤抖，指尖触碰着冰冷的铜镜，镜中倒映着她略显憔悴的脸，眼眶微微泛红，却迟迟不见眼泪落下。
她无法忘记，这漫长修仙路途上的点滴过往——从幼时在桥头井巷嬉闹，到如今成为仙途之上注定分离的姐妹，她与姐姐婉妗早已不复当初单纯无忧的模样。那时只盼着两人永远相伴，可如今，她却只能守着冰冷的镜面，独自承受这难言的孤寂。
镜台上的焚香逐渐燃尽，最后一丝烟气消散在空中，像是最后一丝牵挂的断绝，让她的心骤然抽痛一下。婉如缓缓闭上眼睛，眉头紧蹙，仿佛在极力压制心底那快要涌出的悲鸣。屋外的风旛声、铃声仿佛都渐渐远去，天地之间一片死寂，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喘息声。
她强忍着心底的酸涩，想要将情绪压回心底深处，却发现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压也压不下去。多少次生死交织，多少次并肩而立，她和姐姐一同走过的那些日子，此刻竟显得如此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姐姐，你为何要选择离开肉身，踏上这般艰难的灵体之途？”她喃喃低语，声音微弱却充满悲伤，“难道，你就真的舍得下我吗？”
黑暗中没有回应，只有风在无言地诉说着什么，像是在嘲弄她这颗支离破碎的心。婉如忽然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哭了，就代表她真的放弃了那份最后的坚持。
外面的夜色更深了些，风声也渐渐停息，仿佛连天地都在屏息凝神，静静注视着她的抉择。婉如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望着镜中自己的面容，目光逐渐坚定，透出一丝倔强的冷然。
“既然这是我们注定的宿命，那我便守住这份生死契约，无论将来如何凄凉，都不会再退半步。”她轻声说道，语气如同宣誓一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感到心口猛地一阵抽搐，撕裂般的疼痛席卷而来，几乎让她晕眩过去。她咬紧牙关，一滴泪水终于无声滑落，滴在冰冷的镜面之上，激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所谓修仙，不过是将心一步步地撕碎，亲手割舍掉自己最珍视的一切。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黑沉的夜幕。
这一夜，将是她与婉妗情义间最惨烈的分界线，从此之后，她们之间再无退路可言。
二、水镜灵影
铜镜突然微微颤动，一圈圈涟漪如水纹般向外扩散。下一刻，镜面深处渐渐显现出一抹熟悉的轮廓——正是婉妗的魂影。
她的身影似真似幻，朦胧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唯有那双眼睛异常清晰，仿佛穿透了镜面，直直地望进婉如的内心深处。屋内烛光轻微摇曳，将婉妗的魂影映得更加虚幻，如同幽冥中走来的鬼魅，散发着凄冷而不可触及的气息。
婉如心头一震，猛地站起身来，死死盯住镜中的灵影，喉咙却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她才艰难地开口，声音颤抖着带着深深的祈求：“姐姐……你真的回来了？”
婉妗的魂影在镜面上微微晃动，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而温柔的笑容，她轻轻点头道：“婉如，是我。”
她的声音带着难言的疲惫，似乎承载了数不清的苦楚与悲凉，令婉如的心瞬间揪成一团。
婉如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她竭力抑制着涌上喉头的酸楚，努力维持住自己的镇定：“姐姐，你为什么要抛弃肉身？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条不归路？难道我们非得这样分别不可吗？”
婉妗叹息一声，魂影在镜中又暗淡了几分：“婉如，我若不化灵，以肉身之力如何护你周全？修仙路险，我们姐妹本就生死相依，如今你踏上长生不老之途，我只能舍弃肉身，换取更强大的灵力护持于你。”
她话语间透露出的那份决绝与悲怆，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婉如的心口，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姐姐！”婉如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我不要你的保护，更不要你为我牺牲至此！我只想我们回到过去，哪怕修不了仙，哪怕平凡终老也好过今日这般凄凉啊！”
婉妗闻言，眼底浮现一丝难掩的悲痛与无奈，她的声音微弱却坚决：“婉如，你我早已回不去了……这便是宿命，修仙一途，从来都是以舍为得，你若不明此道，前路只会更加艰难。”
婉如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滚落在脸颊，她浑身颤抖，神色痛苦至极：“姐姐，若真是这样残酷，那为何我们还要执着下去？为何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婉妗目光幽深似海，缓缓说道：“因为我们早已立下生死契约，这一世注定纠缠不休。我灵体虽存，终究难以长久相伴，唯有你修成肉身长生，方能真正护持我们的绝蔓之道。”
婉如望着镜中的魂影，泪眼模糊，喉咙滚动半晌却再无一言。她知道姐姐所言非虚，修仙一路本就艰辛异常，如今姐妹二人更是走上了一条充满悲凉与荆棘的道路，再无回头的可能。
“婉如，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更难，你要坚强些……”婉妗的魂影逐渐开始模糊，她声音变得更加虚弱，“我在此处虽难长驻，但终究会以灵力助你。你，明白了吗？”
婉如拼命点头，泪水如断线珠子般不停滑落：“姐姐放心，我定不负你所望！”
话音刚落，镜中的魂影终于消散无踪，铜镜再次归于平静，唯有婉如颤抖着瘫坐在地，望着镜面，泪流满面。
三、魂言如誓
铜镜中，婉妗的魂影忽明忽暗，仿佛随时可能湮灭在虚无中，显得愈发脆弱。她的目光却异常清明，仿佛历经无数苦难的洗礼后，透着无尽的苍凉与坚毅。
房中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窗外风声呜咽，偶尔夹杂着几声轻微的铃响，似在悲鸣，又似在催促。婉妗凝视着镜外的妹妹，片刻之后，缓缓开口，声音轻若飘絮，却带着深入骨髓的沉重：
“婉如，自你我踏上这条修仙之路的那一天起，我们便注定无法再回头。此后，你以肉身修长生之道，而我则化灵护持，虽天人永隔，但彼此相依。唯有如此，方能真正稳固绝蔓之道，让我们苦苦维系的道统得以传承不绝。”
每个字都如同利刃，狠狠插进婉如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痛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的身体微微晃动着，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痛楚与茫然，双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婉妗目光深邃地盯着她，像是在看穿她所有挣扎与不甘，声音更加低沉：“婉如，你可知修仙路为何如此艰难？因为它从一开始，便是以舍为得，以情换道。你我立下生死契约之时，早就注定要为彼此舍弃一切，包括情义与性命。如今，你若无法真正领悟这一点，未来将更加痛苦难忍。”
婉如终于忍不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难以呼吸，她急促地喘息着，双眼通红，语气颤抖而激烈：“姐姐，我明白！可我就是无法接受，我也不愿接受。为什么我们非要这样折磨彼此？修仙若是这般无情，那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婉妗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悲痛，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妥协：“婉如，修仙本就是逆天改命，何来顺心如意？你若不肯放下执念，又如何走下去？更何况，你我的契约非比寻常，绝不可违背，否则反噬之苦，远比你想象中更为可怕。”
婉如身躯剧烈一震，似乎被这话中的威严与警告震慑，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慢慢渗出，滴落在地面，洇开成一朵刺眼的红花。
“姐姐，我不是不懂，只是太痛了……”她的声音哀怨而悲凉，几乎要将房间内所有空气都凝固起来，“我宁愿与你一同消散，也不想孤独永生。”
婉妗听着这句话，魂影微微颤抖，似乎连她也被婉如的悲伤所撼动了，但很快她便恢复镇定，语气坚定且决绝：“婉如，这条路是你我亲手选的，如今再多后悔都已无用。你必须明白，若我们无法挺过去，等待我们的只会是彻底的毁灭。情义虽重，但若不能驾驭，便只能将我们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婉如闻言，眼中顿时流露出无尽的绝望与悲哀，她微微颤抖着，声音如风中枯叶般飘摇：“姐姐，我真的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你必须坚持。”婉妗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语气不容置疑，“因为你若失败，我灵体也将彻底消散。我们命运相连，生死共契，谁也逃不掉。婉如，这是我们命定的宿命，除非真正踏上绝蔓之巅，否则永远无法挣脱。”
婉如抬头，望着镜中姐姐逐渐变得虚弱的魂影，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带着难言的悲壮：“姐姐，我明白了。既然这是我们的宿命，那我便踏着血与泪也要走下去，绝不让你为我白白牺牲。”
听着婉如的誓言，婉妗的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欣慰，她缓缓点头，魂影逐渐模糊，声音低到几乎无法听见：“记住，你我相依而生，绝蔓在右，情义在心，方为大道……”
话音未落，铜镜中的魂影彻底湮灭，只剩下一片冰冷与虚无，仿佛之前一切都是幻觉。唯有婉如僵立在原地，眼神空洞而凄凉，嘴唇轻轻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房间内，沉寂得如同一座坟墓，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哽咽声，回荡在幽暗的角落里，经久不散。
四、含泪立誓
铜镜中的魂影终于彻底消散，房间里瞬间陷入了让人窒息的死寂。
婉如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子轻轻颤抖着，刚刚那场与姐姐的对话依旧回响在耳畔，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柄无形利刃，不停地割裂着她的心口，让她痛不欲生。
屋外寒风骤起，窗纸轻颤，仿佛也感应到了此刻室内浓浓的悲伤与绝望。婉如缓缓抬起头，望向空荡荡的铜镜，泪水沿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滴落在地面，宛如滴落的鲜血般触目惊心。
“姐姐，我答应你……”她低声说道，声音沙哑而无力，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坚定，“你以灵体为我护道，我便以这肉身长生，绝不负你所望！”
说完这句话，她紧紧咬住嘴唇，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发抖，掌心渗出几道血丝，疼痛感反而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深知，此刻若稍稍松懈，心底的防线便会轰然坍塌，再也无法站起。
屋内烛光微弱摇曳，映照着她的面容格外凄然。她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妗印，手指轻轻拂过印面，触感冰冷如冰玉，带着一股森冷的寒意，直透入骨髓。
这枚妗印，便是她与姐姐曾经立下的生死契约的见证之物。
想到此处，婉如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她仿佛再次看到了当初与姐姐共同立下誓约的场景：月色如霜，姐妹二人携手立于宗盟祖祠之中，满心欢喜，以为修仙一途虽难，但彼此相依，终究可以走到尽头。
然而谁曾料到，这誓言竟成了今日姐妹分离的枷锁，注定了此生宿命般的悲凉与痛苦。
“姐姐，若有来世，我宁愿与你平凡终老，也不要这什么长生大道。”婉如紧握妗印，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可是如今，已没有退路可言了。你放心，我会坚定走下去，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我也绝不后退一步！”
言罢，她用力咬破指尖，鲜血汩汩而出，缓缓滴落在妗印之上。鲜红的血珠瞬间被吸入妗印，印面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仿佛昭示着契约再度生效，生死相连的命运牢牢捆绑在她们身上。
一阵尖锐刺痛顺着指尖迅速蔓延，婉如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骤然苍白起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生死契约带来的沉重负担，每一丝灵力流动，都如同锥心蚀骨般折磨着她的肉体与灵魂。
但她死死咬紧牙关，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任凭鲜血不停流淌，任凭那枚妗印上的血光越来越盛，直至照亮整个房间，映得满室通红，如同地狱火焰般刺眼。
“生死契约，以血为盟，我婉如在此立誓！”她强忍剧痛，冷冷说道，声音虽低，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坚决与悲壮，“我以此身长生，护持绝蔓，纵使情义割舍，纵使孤独一生，纵使万劫不复，也绝不会背弃誓言！”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锤子狠狠砸在她的心头。誓言落地，妗印终于缓缓恢复平静，红光逐渐褪去，重新恢复了冰冷而平静的外表，只是在印面深处隐隐出现了一丝几不可见的裂纹，仿佛预示着未来无法避免的悲剧与牺牲。
婉如看着那丝裂纹，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她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只能背负着这份沉重的宿命，继续走下去。
“姐姐，此后无论多少苦楚，我都会坚持到底。只是希望……你别再受苦了。”
话音落下，婉如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任凭那冰冷的地板侵袭着她的身体，眼中泪水如泉涌般落下，浸湿了她散乱的长发。
而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未来究竟还有多少苦难在等待着她，只能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这份无尽的孤独与痛楚。
五、鼓声渐远
屋外，夜色已深。
原本喧嚣的鼓声渐渐远去，整个宗盟都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仿佛方才所有的喧哗与挣扎都不过是一场错觉。婉如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紧闭的窗户，满室幽暗，只余下残烛微弱地跳动着，映照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
这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承受着那些无人能懂的疼痛与绝望。
窗外的风声仍旧低低地呜咽着，吹动着窗纸，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极了低声的哭泣。婉如默默地听着，胸口的剧痛渐渐转为钝痛，仿佛每一下心跳都在提醒着她，方才的誓言意味着什么，又将带来怎样无法逆转的命运。
她挣扎着缓缓站起，步履蹒跚地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扇窗户。一股带着寒意的夜风顿时涌入室内，吹得她长发凌乱如墨，冰凉的气息狠狠扑在脸上，让她略微清醒了些。
窗外，天空中繁星寥落，遥远而冷漠。宗盟内的街巷空荡无人，之前还喧闹的广场此刻已经沉入沉寂，只剩下几面破败的风旛在夜风中孤零零地飘荡，铜铃声偶尔传来，显得格外凄凉。
婉如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目光幽深而哀伤。方才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每一句都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底，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无比沉重。
“姐姐……”她低声呢喃着，“你可知，我真的很累了……”
话语未完，她的眼中再次蒙上一层泪雾，模糊了视线，映照出一片迷蒙的世界。曾几何时，她和婉妗姐妹情深，无论多苦多难，总是并肩而立；如今姐姐却化为灵体，二人相隔阴阳，情义的重量竟如此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婉如咬紧牙关，指尖紧握着窗沿，指节泛白，掌心传来的冰凉刺痛让她稍稍镇定了一些。她知道，自己再痛也无法回头，唯有坚定地走下去，才能不辜负姐姐的牺牲。
远处的鼓声终于彻底消散，黑夜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有风旛被风吹拂的声音还在无力地回响着，宛如某种哀伤的预示。
婉如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企图平复心头的情绪，可内心深处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却越发清晰。每一次回忆，都像锋利的刀刃，在她心底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与姐姐从前相依相伴的画面：桥头巷尾，笑声爽朗而明媚；宗盟祖祠，誓言响彻而庄严；那时候，她们满心以为彼此便是一辈子的依靠，直到永远。
可如今，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那些曾经美好的记忆，如今只徒增悲伤。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似乎想将那些回忆甩出脑海，可越想忘记，越清晰如昨。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再次滑落脸颊，滴落在冰冷的窗沿上，迅速被夜风带走，了无痕迹。
婉如喃喃自语，声音悲凉而坚定：“姐姐，这条路，我一定会坚持到底，不论要付出多少代价，也绝不会让你为我白白牺牲。”
这誓言掷地有声，仿佛是在对着这片无情的天地诉说她的决心。然而，此刻陪伴她的唯有无边的黑夜和凛冽的寒风，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还在未来，眼前的平静只是短暂的假象，很快，她便要面对更加残酷而惨烈的现实。
心中想着这些，婉如的神色变得愈发冷然与坚决，悲伤渐渐沉入心底，转化成了一种冰冷的力量，让她再次挺直脊背，重新站立在这冰冷孤独的修仙之路上。
夜色如墨，未来如晦，她只能独自前行。
六、妗印裂痕
窗外，夜色浓郁如墨，寒意愈加凛冽，屋内的烛光摇曳，似乎随时会熄灭。婉如终于收回目光，缓缓转身，目光在房间中扫过，最后落在案头之上，顿时停住了脚步。
妗印静静地躺在案头，原本光滑如镜的印面之上，竟然隐隐出现了一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痕。裂痕并不明显，但在这昏暗的烛光映照下，却如同一道鲜明的伤疤，深深刺痛着婉如的眼睛，更刺痛着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内心。
婉如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脸色瞬间煞白。她颤抖着伸出手，试探着触碰那道裂痕，指尖刚刚触及，便传来冰凉刺骨的寒意，直入骨髓。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低语，声音微弱，满是难以掩饰的恐惧与绝望，“难道……难道誓言真的无法长久？”
妗印上的裂痕似乎在无言地嘲讽着她的软弱与无助，仿佛预示着未来更大的灾难和难以承受的悲剧。婉如怔怔地望着它，心底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当初，她与姐姐婉妗在宗盟祖祠之中，以妗印为凭，共立生死契约。本以为誓言牢不可破，可如今裂痕初现，却像是狠狠的一记耳光，抽在她的脸上，更抽在她的心上。
这难道是在暗示，她与姐姐的情义与道途注定无法圆满？
她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姐姐的话语，那份决绝而冷静的声音再度响起：“修仙本就是逆天改命，以舍为得，情义虽重，若不能驾驭，只会将我们拖入万劫不复。”
难道，自己与姐姐之间的羁绊，真的只能换来这种命运的悲凉吗？
婉如的手指逐渐收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鲜血缓缓渗出，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乱成一片，过去与姐姐在一起的种种画面交织闪现，如同电影一般，每一幕都带着刺骨的痛楚与伤感。
“姐姐，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法掩饰的哀伤，“难道我真的不该执着于情义吗？可是……若没有情义，又如何是人？又如何能修成真正的大道？”
屋内寂静得可怕，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声在耳边低语，似乎在诉说着命运的残酷与无情。婉如心头一阵阵钝痛，忽然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浮现出一抹近乎决绝的疯狂。
“不，我不信！”她咬牙切齿地低语着，声音冰冷而坚硬，“就算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也绝不认命！这裂痕再深又如何？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守护这份契约到底！”
话音刚落，她陡然抓起妗印，用力握在手中，指尖传来的寒意直逼心脉，让她浑身一颤。可她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越握越紧，似乎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冰冷的誓约之物。
妗印在她掌心中微微颤动，裂痕中的寒气越发浓烈，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冻僵。但婉如的眼神却愈加坚定，任由寒气侵蚀着自己的身体，绝不松开半分。
“姐姐，这道裂痕算什么？纵使天地不容，纵使前路荆棘遍布，我也要用自己的命去守护我们的誓言！”她的声音低沉，却透着无与伦比的决心与悲壮。
话音刚落，妗印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决绝，裂痕中的寒意竟慢慢平复了一些，裂痕也变得不再那么触目惊心。然而，婉如却丝毫没有因此而轻松半分，因为她心里明白，这道裂痕不过是短暂平静罢了，迟早还会再次崩裂。
她缓缓松开手掌，指间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妗印重新躺回案头，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但婉如却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清楚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屋外风声渐渐停息，烛火微弱跳动着，映照着她眼底的悲伤与倔强。婉如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抬头望向窗外，眼神逐渐坚定起来，透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她知道，未来的路注定坎坷无比，但她别无选择，只能一步步走下去，用自己的血与泪，去守护这段无法回头的生死契约。
七、绝蔓未休
婉如站在案前，久久无法回神。刚才那道裂痕，如同扎进她心底的刺，虽已看不清，但隐隐的痛楚却始终存在。她垂眸望向桌上那册旧功过格，烛火摇曳，映照出纸张泛黄的边角，那些熟悉的文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她与姐姐一路走来的艰辛与挣扎。
她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抚过书页，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仿佛能感受到曾经书写时的焦灼与不安。每一页的记录，都如同鲜活的画面，历历在目：初入宗盟时姐妹二人的青涩与纯真，第一次修炼失败时姐姐温柔的安慰与鼓励，直到立下生死契约那天，姐妹俩满怀憧憬的笑容……那些过往，此刻回想起来，却只有刺骨的冰冷与无尽的酸楚。
“绝蔓……”婉如低低地念着这两个字，仿佛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虚空中的姐姐诉说，“你我踏上的这条路，真的还能坚持下去吗？”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焚香淡淡的苦涩，婉如轻轻合上功过格，沉重的书页落下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像是一个时代落幕的回音，让她心头骤然一紧。
“情法难容，绝蔓未休……”婉如苦笑一声，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姐姐，这份执念，我们还能守多久？”
屋外风声渐起，伴随几声低沉的铃声，仿佛在无言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又似在无情地提醒着她未来的艰险。
她深深吸了口气，紧握拳头，眼神逐渐变得清冷坚定：“不管有多难，我都必须继续下去。这是你我共同的誓言，情义虽重，法道亦不能舍弃。我必须守住这个承诺，哪怕遍体鳞伤，哪怕血泪纵横！”
说完，她又打开功过格，重新翻到记录最密集的一页，上面赫然记载着宗盟以往的每一场风波与争斗，密密麻麻的字迹透着肃杀与惨烈，每一道字迹背后，似乎都隐藏着无法言说的血泪往事。
婉如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书页的边缘。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小字，字迹凌乱而急促，透露着当时的心境——“绝蔓之道，情法相融，方为正途；若一方有失，必遭反噬，情伤身毁，永世不得超脱。”
看到这里，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顿时生出无数复杂的情绪。她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和姐姐可以轻易跨过这情与法的鸿沟，但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从一开始，她们便已踏上一条注定艰难险阻、充满牺牲与折磨的道路。
“姐姐……”婉如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悲凉而绝望，“你以灵体守护着这绝蔓之道，而我以肉身长生之术，承担着孤独与痛楚。难道这便是我们的宿命？难道真的无路可退了吗？”
烛火忽然一阵猛烈的摇曳，光影明灭，仿佛要熄灭一般，惊得婉如回过神来，她急忙伸手护住书页，唯恐稍有损毁。可她的心，却早已被深深的绝望与无力所侵占。
“罢了，”婉如眼神渐渐冷静下来，透着一股决绝的悲壮，“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只能拼尽全力，一路前行。不论前方等待的是深渊还是风暴，我都必须走到最后，守住我们立下的这道誓言。”
她轻轻合上功过格，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目光扫过妗印上的裂痕，心中再次涌起一阵钝痛。但她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再次坚定起来。
“姐姐，绝蔓未休，情法未解，我们终究还得继续前行。就算前路再难，也绝不能辜负你我之间的承诺！”
话音落下，她一步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的脸庞，吹乱她乌黑的长发。窗外天色沉寂如墨，星辰黯淡无光，唯有远处模糊的城廓依旧沉睡。
婉如凝视着远方的黑暗，眼底渐渐燃起一抹倔强而坚毅的光芒：“绝蔓之路，还远远没有结束。姐姐，你且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坚持到底，纵然万劫不复，也绝不退缩半步！”
风声呜咽着掠过她的耳畔，仿佛也在回应着她这份悲壮而决绝的誓言。
八、道途未尽
夜风呼啸，寒意透骨。
婉如站在窗前，漆黑的夜色像一层沉重的幕布，将整个世界笼罩在无尽的阴影之中。天空乌云密布，隐约闪烁的星辰微弱得如同将要熄灭的烛火，连那一轮孤冷的残月，也藏匿在云层背后，迟迟不肯显露踪迹。
她的长发被狂乱的风吹得凌乱飘散，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早已风干，留下淡淡的苦涩印记。眼神却无比清冷，宛如凝固的冰霜一般，再无半点波澜起伏。
这场与姐姐的分别，这份残酷的誓言，如同梦魇一般缠绕在她心头，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此刻，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道路。
窗外的风声依旧凄厉，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穿梭在房屋之间，隐隐约约传来远处风旛与铜铃的碰撞声，仿佛一首苍凉的哀歌，诉说着人世间难以逃脱的宿命与悲凉。
婉如抬头望向远方那片漆黑的天际，内心一片空旷而冰冷，像是沉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深渊，找不到一丝温暖，也看不见一点希望。
“姐姐，你说这绝蔓之道，究竟能不能走到头？”她低低地自语，声音轻到几乎被风吹散，“你我之间的情义，难道真的只能这样被无情地割舍吗？”
黑暗中，只有沉默与冰冷的风回应着她，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婉如慢慢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出姐姐婉妗决绝而温柔的面容，浮现出那道逐渐消散的灵影。胸口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死死咬紧牙关，试图压下那股不断涌上喉头的酸涩，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这种绝望与悲伤，已经深深刻进她的灵魂，任凭岁月如何流转，也无法磨灭半分。
良久，她才重新睁开双眼，眼底却多了一丝近乎固执的冷静与决然。
“绝蔓未休，道途未尽……”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沙哑而坚决，“既然这是我们的宿命，我便背负到底，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前行。”
她的目光重新变得锋利，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透出冷冽的寒光。婉如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那枚裂痕隐现的妗印之上，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而悲凉的神色。
“姐姐，这裂痕既然已现，便意味着我们的路不会平坦，”她的语气低沉，却透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决心，“但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一定会守护到最后一刻。”
说罢，她伸出手轻轻拂过妗印的表面，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未来的日子里，这枚妗印将成为她坚守的信念，也将成为她继续前行的动力。
婉如的目光最终变得无比坚定，仿佛这一刻，她真正完成了情感上的割舍，真正接受了这个注定悲凉的宿命。
她再度望向窗外，冷风吹拂着她冰冷的脸颊，声音低沉如誓言：“姐姐，这条道，就让我替你也走完吧。纵使万劫不复，纵使天人永隔，我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话音刚落，外面的风声忽然猛烈起来，仿佛天地间也在回应她的誓言。那阵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肆意飞舞，在黑夜中画出一道道苍凉而悲壮的轨迹。
婉如的身影静静地站在窗前，如同一座孤独而悲壮的雕像，任由风吹雨打，任由命运摆布，却依旧不肯低头屈服。
黑夜还未过去，风暴也远未结束，前路漫漫，满是未知的荆棘与苦难。但婉如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怀揣着这份沉重的生死契约，继续孤独前行，直至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