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重要他人(009)——我的父亲

什么人称得上是自己生命中的重要他人?

我认为凡是对我的人生产生过影响的人,不管是哪个方向的影响,他们都算得上重要他人。

凡是带给我思考和觉醒的人,都是重要的人;

凡是带给我温暖和力量的人,都是重要的人;

即使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只要他给过我一丝友好的微笑,让那一瞬间的我感受到人世间的美好,那么,他对我而言,当然也是重要的。

打击过我的,背叛过我的,下绊子的……所有丰富我生命的,都是重要的。


这样一说,你就会发现,谁的生命中都会有重要的人,只要你在意,就会有很多重要的人。


今天起个头,回忆我的父亲。

我也是知天命之年才恍然大悟,我父亲对我的所有阻拦都是出于爱的扼杀。

细细数一数,我有多少梦想被掐死在摇篮里。

从懂事起,每当我冒出一个有关职业和未来的念头,父亲总是第一时间给以评价,否定居多。

爱交流,口齿伶俐,想当律师。

热天的傍晚常坐在洗衣台上组织前后楼栋的孩子听我讲课,一旁经过的技工学校的女生评价我说:“这个小孩长大可以做律师。小嘴巴真能说。”

父亲敬佩中国首位劳工大律师施洋,对外人的评价一半支持一半反对:“女孩子当律师不容易呀,好律师压力大呀。”

喜欢音乐,爱看电影,爱演话剧,想当电影演员。

父亲欣赏电影演员王心刚、赵丹、谢芳、田华、秦怡……但不支持自己的女儿当演员,他说:“演员有几个过得好的?分不清戏里戏外,现实生活一团糟。你看谁谁谁。”

动作协调,喜欢跳舞,想考北京舞蹈学院;

父亲说:“舞蹈演员的艺术生命短暂,过了23岁,就没有前途了。”

对数字敏感,记忆数字的能力超常,想学财会,做一名会计。

父亲说:“当会计不需要上大学。你看咱们厂的财务科,就只有钟健妈妈一个大学生,其他全是高中生、初中生,不是一样当会计。”

心思细腻,喜欢写作文,想当秘书。

父亲说:“好闺女,咱不当秘书!秘书是狗,为领导做嫁衣。你看你同学某某某的爸爸,那可是名副其实的笔杆子,结果呢,帮领导写了一辈子发言稿,大材小用,才华都白白浪费了。”

不当秘书,当作家行不?像巴金、老舍,像写《人生》的路遥。那时候,路遥小说改编的《人生之路》正在热播。

父亲说:“作家,没几个出在中文系!那得有多么丰富的人生体验呀,一部好作品,有时候是用命换来的。”老舍的遭遇,路遥的早逝,似乎都在印证作家生存的艰难。

听说奶奶患白内障,在老家摔伤后只能坐在炕上,我就写了一篇作文,描述想当眼科医生救治跟我奶奶一样的白内障患者。

对这个理想父亲没表态,大概是因为出发点有孝心。但是我上中学的大哥,天天吓唬我:“当医生你不怕?晚上值班,病房外长长的走廊尽头,就是……啊——”,大哥经常在我背后吓唬我。小学有一段时间,下了晚自习回家上楼梯,总感觉背后有人跟着。被大哥长期吓唬的结果,我对当医生失去了勇气。

那时候,感觉父亲关心我,怕我吃苦吃亏,所以才会对我的理想予以悉心指导。

人到中年,我才顿悟,父亲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阻拦我的理想呢?

这与他的经历有关。

父亲考上长春地质学院,已经到学校报到,住进了大学宿舍,硬生生被我他的父亲我的爷爷喊回了家。爷爷的理由是:“学地质的,翻山越岭,四海为家。你的身体素质差,吃不了这个苦。”后来父亲的两个学地质的同学四十多岁先后去世,让父亲坚信爷爷当初的阻挠是明智的。这样就让父亲沿袭了他父亲的做法,对我的选择一再阻拦。

父亲放弃大学,进了吉林铁合金厂,从一名冶炼工人,到职工大学教师,再到工程师,虽然业务精湛,颇有建树,但冶炼高炉的生产环境侵袭了他的肺部,64岁死于肺癌,终究是验证了我爷爷的那句话“儿子,你身体素质差。”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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