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洗澡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我真的恨自己，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总和自己较劲，我不知道自己和自己较什么劲儿。扪心自问，我很爱方小舟，很爱很爱她，可是我却从别人那里听到她的流言蜚语，这样说还不够准确，严格来说，说这些话的人不是别人，是我最信赖的一个人，我的好哥们，这是我第二次因为方小舟和他动手，上次是因为方小舟，这次还是因为方小舟。难道他不知道我爱上了方小舟，一点也没察觉出来吗？

洗完澡出来，我看见同伴在窗台抽烟，我看了他一眼，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如果我说我爱上方小舟，你会反对吗？”我坐到沙发上问。

“我说了，我不会再管你这件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反对我们在一起，为什么那么讨厌她，她又没做伤害你的事。再说你都可以浪子回头，为什么就不给方小舟一次机会，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她改邪归正！”

“我和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说了，你也不会懂。随便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做朋友，我也只能帮到这儿了，以后你好自为之！”

我听他说话，话里有话，我说：“你到底说说方小舟哪点不好？说出一二三四来。”

“你和她不是一路人，明不明白？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呵呵！我现在真正明白，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有的方小舟，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难过，你是我最信赖的朋友，方小舟是我爱的人，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更不想为此闹的大家都不愉快，连朋友都没得做！”

“你可是试着去接受一个爱你的人，而不是你爱的人，那样你会活的轻松一点，不会那么累！阿杰，我真的为你好，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更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如果你看开看透了，你就会释然，恋爱和婚姻是不一样的，真的太不一样了。婚姻是恋爱的坟墓，恋爱是婚姻的玫瑰，它很好看，却会扎手，让你受伤，让你流血，让你心伤。我不知道我怎么给你讲，你才会听明白，才会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去。”

“你别说了，如果不是你这一番话，我还下不了决心和方小舟在一起，可能我会一直骗自己，一直骗到最后。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懂了什么叫爱，什么叫不爱。我欺骗不了自己，我做不到像你那样无所谓。”

“好！随便你！”

他把烟掐灭，也不看我，直接去了洗漱间。他去洗澡了，我真不想在他走之前闹的那么不愉快。我现在很乱，乱成一团麻。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世外桃源，我一定会去那里居住。

没过多久，同伴从洗漱间出来。我俩像陌路人，气氛特别尴尬。我做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俩谁也和不谁说话，谁也不说睡觉，两人看上去都有自己的事情。我觉得我俩特别像一对夫妻冷战，真的特别像冷战，仿佛谁主动说一句话就代表谁输了。虽然从头到尾，我不这样认为，我实在找不出要做的事情，就躺床睡了，留给他一个后背。

省的他看见我，惹他心烦。

“这么早就睡了？”同伴打破尴尬说了一句。

“不睡还能干嘛？”我有气无力地说。

他好像有话要对我说，看我躺着的样儿，叹了一口气，把灯关了。

“我有个同事可能要搬家，我已经给他说了，他说明天来看房，你看看你还找不找合租，要是找的话，你最好也和他见一面。毕竟以后你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合不合拍，最重要。”

“知道了！”

“我说差不多就行了，我那样说她，你也打了我，为了一个女人，我们大打出手，让人知道了，肯定笑话我们。更何况，我们还不是名正言顺的情敌。”

我见他给我一个台阶下，弱弱地说：“知道了！”

说实话，同伴真的很包容我。我也知道，他确实为我好。我再不识相点，就说过不去了，说：“对不起，刚才我，”

他呵呵笑了一声，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没那么小心眼。”我刚想说话，他说：“女人如衣服，你要是看开了，肯定能成大事，自古色字头上一把刀。”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句话，索性什么也不说了。我知道，我和他针对方小舟这个问题，我俩是要扛到底了。他看不起方小舟无所谓，反正不是他和方小舟在一起。只要我看得起她就行。我相信她，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肯定有自己身不由己的理由。

一个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给改邪归正的机会。机会不用多，一次够了。就像佛说的坏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人却要经历八八九十一难才能修成正果成大事。

“睡觉！”同伴说了一声，夜立马安静下来，仿佛能听到空气跳动的声音，仿佛这是他和我誓死捍卫的宣誓，里面藏着淡淡的哀愁，无奈，沧桑。

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尤其是男人，真的特别尴尬，上不上下不下，高不成低不就，一边质疑自己一边彷徨不前，少了十八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股劲儿，那是一股什么劲儿，我也说不清楚。现在让我细细回想十八岁时的自己，说实话，那时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也不记得，只是那个时候只是不停憧憬未来，抱着满腔的希望，坚信并愿意相信，二十四五岁的自己一定无所不能，一定能成为眼中大人那样，要什么有什么，要钱有钱，要力气有力气，天不怕地不怕，仿佛到了那一天，自然而然就能过上畅想过的生活，做着梦。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才更像做梦，大梦一场，只是现在梦醒了，却是一无所获，一无所有，一无所用。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像走进一个死角，像掉进一个死循环里，就像一只追自己尾巴的小狗，一直想追到自己的尾巴，就拼命的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结果让人贻笑大方，自己却还不知被人取笑什么，反而更加卖命，非要追到那条尾巴。其实，那条尾巴不是别人的，正是自己的。

“阿杰，你喜欢她什么？”同伴突然打破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笑话我？”我轻笑一声，那笑声感觉特别不合适宜，听上去特别刺耳，就像用突然爆破一个充满气的气球。

“爱一个人怎么会有理由，傻瓜！”同伴笑着说。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也许他爱了那个十年的女生也没有理由，没有任何征兆。说实话，那一刻，我觉得同伴挺可怜的，真的很可怜，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可怜，究竟可怜在哪里。明明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还为他操心，为他担心。也许我在他的眼里一样，也是可怜的一个家伙，要不然为什么他对我这么好，干嘛这么关心我。也许我俩有同病相怜吧，才会惺惺相惜。我不知道该怎么总结我和同伴这段关系，我觉得惺惺相惜这个词还比较贴切我和他的关系。

“阿杰，你会离开这里吗？会像我一样，再看不到希望的时候离开？会不会向现实妥协，会不会心有不甘，会不会再努力后发现仍然一无所有会很心痛？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现在都不知道心痛的滋味了，很可笑吧，我竟然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滋味，我尝不到心痛，我也得不到快乐，感受不到爱，没有人爱我，没有人为我哭过，没有人为我流泪，我在这里生活这么久，没有人知道我叫什么，没有人问我活的是不是快乐，是不是很累很累，是不是需要安慰，是不是需要停下来休息，这些都没有，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没有为任何人哭过，掉过泪了。我觉得自己活成了一副傀儡，一副木偶，一副麻木，冷漠，自私的家伙。看到不平的事儿不敢出手相助，连一句话公正的话也不敢说，我活成了老鼠，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见不得人也见不得光。我怎么能活成这样，我太失败了，太他妈失败，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活成这个样子，会活成今天这一天，会活成自己都恶心自己的样子。”

我没有想到同伴推心置腹给我说这些，更没想到他一副完事无所谓，吊儿郎当的后面藏着一颗敏感脆弱的心，藏着太多的悲伤和迫不得已，藏着太多太多的爱和不敢爱。我不知道到底是他的幸还是不幸，更不知道他也竟然和我有同样的烦恼和相似的生活。我不知道该不该用感同身受这个词来回答他这个看似不是很复杂问题却是很多人无法回答却又想回答的人生难题。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人生苦恼，如果算苦恼，我才体会到什么叫苦恼。这时，我才明白，我小时候渴望的恨不能一夜长大，长大后却面临各种各样的不得已，感叹着感叹，把所有的所有全放到感叹里。那一个感叹号，让人产生了无限丰富的想象，生动却又苦涩，无奈又无助。

“也许，离开这里，你会拥抱新生活，开始不一样的生活。我相信，你一定会越来越好，一定比现在好一百倍一千倍！”我算是安慰自己也算是安慰同伴，也是我对自己和他的祝福，寄托的在他身上的美好愿望。

“谢谢你，阿杰！你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善良的人，是一个和这个社会不一样的人，我真的希望你能快乐，能幸福，能得到你该得的。”

这个夜晚突然被两颗破碎的心搅拌的煽情起来，一会儿春风，一会儿夏夜，一会儿秋月，一会儿冬雪，短短的几小时，像过了整整一个人生四级，那么分明，那么真切，那么随性。

“我也祝你心想事成！”我一时嘴跟不上心里话的速度，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简短的话。不是我惜字如金，而是感觉不管说什么，千万无语，都抵不上一句衷心的祝福。其实，我心里有太多太多要说的话，而时间有限，我只能挑选最重要最有含金量的话说，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想，如果我不是个男人，这个时候，我一定会给他一个拥抱，送他一个吻，可是我是男的，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有特殊癖好，我转过身，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虽然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我却知道他的手就放在我的手旁边。

我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我知道，这一份难得友谊，一份男人之间的纯真友谊，也许一辈子只有一次。

早上，我起来做好早餐，像往常一样叫他起床。他对我说：“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做东，最后一次，你可要想好，过期作废！”说完，他打了一个大呵欠，像是掩饰一种落寞和伤感。“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他说：“那我就做主，但是你可不要挑三拣四，想反悔也没机会。”我说：“哪儿有那么多事儿，我们之间没那么多讲究，叫我说，我们就在家炒几道小菜，喝个小酒，比在外面吃什么山珍海味都强。”

“那怎么行？最后一次，你还不抓住机会。我买了明天早上五点的火车票，从北京站坐车。”

“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后天才走！”我从来不记日子，记了也是白记，总记不住，所以也不记。不过，我记了他走的日子，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我感觉时间过的真的太快，像发射的携带“嫦娥一号”的火箭，蹭的一声从我眼前晃过，影子都没看清，只剩下燃料留下的白色云烟。看来云烟也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虽然很快烟消云散，至少证明真的来过，至少证明那灿烂辉煌的一刻。

“你啊，说你什么好，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什么时候想想你自己，再这样下去，看谁要你！”说完，他哈哈笑起来，笑完，又说：“要是累了，就去找我，随时欢迎！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叫我看，你就和我一起回去，我给你找个我们那的姑娘，好好的过你的小日子，想一想，真是赛过活神仙啊！”

我看他的心思飞到千里之外，说：“快去洗手吧，看你这样，也不知道哪个姑娘受得了你！”

他听了笑着一边去往洗漱间一边说：“这不还有你吗，大不了，咱俩相依为命，我娶你得了，嫁妆一分钱也不会少你的！”

我看他越说越没个正形，说：“我去，你愿意，我还不愿意，我还要找一个娇妻，过一过真正的赛过活神仙的生活。”

我以为他没听见，没想到，他从洗漱间探出头，说：“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说完，他又进去洗漱了。

我心情也好了许多，收拾完厨房，就等着他出来一起吃饭。

我们吃完饭，又换好衣服，一起坐地铁去公司。我俩公司不是同一个方向，刚进去，我俩就分开了。

我没有和方小舟联系，方小舟也没和我联系，其实，昨天方小舟给同伴打完电话，我应该给她回个电话，给她说声，我能说什么，说一句对不起么，这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这句话太有杀伤力，杀人于无形。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我说不出那句我心底最深的一句，我很想见她，可又怕见到她，她仿佛是我的太阳又是我的月亮更是我的星星，是晴天又是阴天又是狂风暴雨，我的全世界都是她，全成了她。

如果我把这些心里话一五一十全告诉她，她一定会笑我吧，一定会笑我这人是个臭男人，和其他男人一样没个正形。她一定讨厌这样的男人，一定讨厌这样的我，一定讨厌甜言蜜语的我。

也许，我说也许，我和方小舟真如同伴所说有缘无分，缘深情浅，我以为那是一生一世的情分，其实是一场逢场作戏。

不想了，还是想着怎么上班赚钱吧。这才是当务之急，管它呢，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老天给我什么我就接什么，好的，坏的，反正坏的也不是一天两天，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这时候，我是不是有点阿Q精神胜利法，自己开导自己，自己安慰自己。人一旦想开，什么理由都会有。

我进公司的时候，和我关系好的那个同事他正在站着收拾工位，看见我问我吃早饭了吗，他买了双人套餐，说要分我一份。我笑着说他是不是知道我早上吃饭来的所以故意这样问我。他笑着说我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你吃不到。我俩哈哈笑起来。他收拾完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肩膀又走了。我不明所以地问他干什么，他说他就是想拍拍我肩膀，我被他弄的莫名其妙，反而不理解他的意思。我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他冲我笑了笑，说没什么。我说家里要是有困难你就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他低头叹一口气，说：“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在忙老大上小学的事情，又是送礼又是送钱又是托关系，跑来跑去，点头哈腰，像个孙子似的，第一次感觉做人真是够了！够够的！”我还以为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情，说：“北京不都这样吗，大家挤破脑袋争的就是教育资源医疗资源，最后办成了就行。”他说：“要是办成，也不会这样了。要是再办不成，就直接死心了，把孩子送老家上学，不是不让她在北京上学，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早晚得面对现实。”我听他说的语气透着颇多无奈心酸，我知道他肯定找了不少人看了不少人的脸色，他那么一个要强要面子的人，让他在人面前低三下四，肯定心里不是滋味。

我本想说几句宽慰他的话，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在现实面前，我说的话显得多么苍白无力，甚至看上去特别可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可怜的同情心作祟，就算是，如果我在这个城市里一直这样下去也会走他的老路，也会有一天成他的影子。这个城市，永远不缺乏镜子，就是透过别人的生活和工作就能想象到自己到了他们人生的同一个阶段，和他们一模一样。如果不想办法改变这种困境，不挣脱这个牢笼，永远走不出来，会被困在里面死死的，最后放弃挣脱，放弃最后一线希望。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为什么，我特别讨厌，甚至憎恶这种生活。我不知道是不是整个社会就是这样，反正我身边的人百分之九十就是这个样子，而我也逃不掉。我也会成为他们其中一员，成为其中一个不可逆袭的例子。

看来，想要逆袭的人生，并非易事。首先，从心理上就要战胜内心深处的恐惧，孤独，绝望！

我忽然明白草根在这个城市活着已经拼尽全力，更别提活出精彩，活出人样，那要付出什么代价。我突然站起来问他，哥，如果让你重新来过，还会来这里吗，还会走这一条路吗。他回身看了看我，低头沉思，苦笑说不会，我没想到会这么累，可是我现在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再也无法回头。老家回不去，在这里也找不到家的感觉，这都是钱惹的祸。他抬起头问我阿杰，你呢。这个问题又抛给我，我说我不知道，不过我到哪儿都一样，哪儿都没我的家。我耸了耸肩，摊开一双手，露出尴尬的笑脸。他没有说话，看了看头顶上悬挂的白炽灯，又看了看我，自言自语地说：“家？！”，说完又轻轻笑一下，像是嘲笑，又像苦笑。我没有给他说过我的身世，自从我七岁没有母亲，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孤单陪伴我将近二十年。二十年啊，这对一个人的一生，是个多么可怕的数字，触目惊心，像第一次见到大海的辽阔一样叹为观止。

家对我来说，早就没有概念，可是我却母亲模糊又清晰，仿佛家就代表着母亲。母亲在，家就在，母亲不在，家就不在。我想到这里，心就忍不住难过。如果我有一个家，我一定会好好爱它，爱我的妻子，爱我的孩子，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她们，让她们避免免受到一丝丝伤害。

工作总是重复一遍又遍，像是从里面找出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又像围着一锅火锅，在锅里捞了一遍又一遍，肉没有见，青菜也没见，就是瞎忙活一场。如果说每天都在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可是不做，却又无法度过一天。

还未到上班时间，大家都自己坐在工位上，整装待发，像是一支军队，随时等待命令，只要将军一声令下，生死就置之度外，用生命换取少的可怜安置费。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赢得身前身后名，就得不顾一切往前冲。那些草根逆袭的人有多少？那些成功人士又有多少？我想，他们不平凡的背后肯定有太多不为人知的辛酸苦辣，流再多的泪，只能一个人在深夜或者在不被人看到的角落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