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

窗外日光苍白,刺眼得很,今天虽然是一个晴天,但不是一个纯粹的晴天,因为天不是纯净的蓝色,而是灰蒙蒙的,像被罩上了一层塑料膜。我揉揉肿胀的双眼,径自走出工厂的大门。看了眼手机,八点整,和平时一样,准时下夜班。

正值早高峰,路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行人行迹匆匆,看不到一副轻松的表情。瞅着他们的匆忙,我有点得意甚至欣喜,因为我不用担心今天的考勤,今天的工作、今天的业绩通通与我无关,眼下我要做的就是慢悠悠的骑车到家,在家门口的早餐店吃上一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喝上一碗小米粥,再舒舒服服冲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一觉。至于醒来后在干嘛,那就等睡醒后再说吧!

睡醒之前的顺序没有任何变化,这是我几年以来一直重复的习惯。通常的我睡醒后要么躲在出租屋里看电影,要么戴上耳机去附近的公园里溜达一圈或者找个有空调的书店装模作样地看上几个小时的书(小说),然后中间在接上几个无关痛痒的电话,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但今天的安排似乎有点不同以往,我接到了一个表姐的电话,而电话那头表姐的态度不容置否,她让我做好准备下午5点去见一个女孩。

没有丝毫心里准备就搞一个突然袭击,其实我很讨厌这样的突如其来。而对于相亲,我是既厌烦而又无可奈何。因为但凡我拒绝,她就会找我妈诉苦,然后我妈就会打电话来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让儿女们愧疚不已的话。没办法,就当成一次任务罢了,希望这次会面好聚早散。

从公园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我翻箱倒柜地找了几件衣服套在身上,越看越觉得别扭,唯一一套稍显合身的衣服还被我早上给洗了。怎么办呢?眼看距离之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表姐让我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把心急如焚的感觉。

当下午四点的闹表“嘀嘀”响起时,我才不得已套上一套我并没有那么“讨厌”地运动T恤套装,出门打了一辆出租车向约会地点走去。

                      (二)

我一次见他时,他正坐在一间咖啡屋靠里的位置上玩手机。我给他发微信,说我到了,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就在门口。然后,他站起来,看见我,脸上带着不自然地笑容向我走来。

说实话,他给我第一眼的印象并没有达到我的期许。个子不高,有点微胖,一副大大的黑边眼睛结实地夹在太阳穴的两边,有点呆萌。不过虽然不是我想象中瘦高个类型的,但也不至于讨厌。随着他的引导,我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来。

看得出他很紧张,甚至有些腼腆,操着一口并不利索的普通话给我定了一杯香草拿铁,而他要了一杯冰美式。就这样,我们在不自然的状态里聊了一个多小时。六点多的时候,我说有点事要回去了,但他坚持要请我吃顿晚饭,说第一次见面就请我只喝杯咖啡是不是太小气之类的话。我告诉他现在我一般都不吃晚饭,正在减肥之类的话算是谢绝了。

                        (三)

看着她带好头盔,骑车慢慢穿过红绿灯路口,那一刻的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感觉这一次的相亲肯定又是凉凉了。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相互依偎的一对对恋人,有点羡慕。有点解脱。哦,上帝呀,这糟糕的会面终于过去了。
晚上我叔打来电话,问下午的见面怎样?我苦笑一声,说:我很满意她,但她满不满意我就不知道了。
我叔说:那我问问她!”
期待着她的回馈!
                      (四)

约会的地点是一个市民广场,我站在高大的金属写意雕塑下等着她。表姐已经给了我她电话,通话后,她说她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了。

感觉这一次的见面既匆忙又潦草,而且见面的地点也是够奇葩,大热的天居然约在室外。不过既然人家已经定好了我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反正都是例行公事似的见面,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十多分钟后,从东面走过来一个瘦削的身影,穿着朴素却很干净。从她那黝黑的面容里我仿佛看到了她生活中所历经的沧桑,眼神里全然没有了年轻人的活力与朝气,虽然她才35岁。

我朝她摆摆手,走过去,握手做自我介绍。说实话,看到了她的样子,我内心的紧张感似乎减轻了几分,因为没有青春靓丽的压迫,所以我觉得我现在和她很相称,至少在气势上如此。

找到了彼此契合的点,接下来的交谈就顺利多了。我们沿着广场上的石板路走了一圈又一圈,互相说着彼此生活中的趣事,那感觉就像认识多年的老友一样。

来到一个冷饮的卖摊位旁,我问她,喝东西不?她哑然一笑,随便你点。这一刻,我觉得我们作为陌生人的隔阂早已不在,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开始,更是一个我从不敢想象的现实。

                      (五)
惴惴等了一刻钟左右,我叔又打来一个电话,这次他给了我一个微信号,是她的微信,说让我加上她,详细的聊一聊。
这一刻,我觉得生活又充满了希望,至少她不讨厌我。
加上了她的微信,发去了问候的客套话,聊了几句后,我开始约她出来共进晚餐。
破天荒的,她居然同意了!这一刻,心里的滋味只能用一个词汇来形容:心花怒放!

                      (六)

今年我29岁,在一家事业单位做会计,工作是无趣又无聊,每天朝九晚五地重复同样的工作。休息日的我不大爱出门,一般都是宅家里追剧与逗猫或者跟着短视频学做美食。极少出门逛街或者购物,社交圈子狭窄的可怜,自我怀疑是患有社交恐惧症。

曾记得25岁以前的我,爱玩、爱跑、爱徒步,更爱购物。那时候常想,等我玩够了,一个人呆着感到孤单的时候在嫁人吧!不应该过早的被婚姻牵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隔三差五的被爸妈数落一顿。不过,比起数落,我更向往自由。

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候快到自己不在相信时间,直到闺蜜的孩子出生,我才意识到,人生是不是该走上父母长辈眼中的正轨了。

这个时候的我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表姐失败的婚姻给了我很大的触动。表姐夫因为生意失利导致欠下了一屁股的债,这个时候的他非但没有暗下决心决定东山再起,反而一再的沉沦与颓废,更是不顾表姐七个月的身孕经常大半夜地跑出去酗酒,打架与闹事。为此,表姐时常大半夜地打车哭哭啼啼地来到我们家,找我妈诉苦。从那以后,对于婚姻,对于男性,我有了戒备与防御。

时间久了,这种防御似乎改变了我的思想,使我不在积极地寻求生命中的另一半,我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的人生劈开,非要分给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

而加深这种观念的另一件事是从学生时代一直互相暗许的“男朋友”也在这时候结婚了,这一年我27岁。

本来我们约好,不在30岁之前结婚的,可他却临时毁了约。他说,等待与催促已经到了极限,我实在承受不住了。

好吧,那任由他去吧!婚礼那天我去了,新娘子娇小玲珑,甚是可爱。我甚至自恋地在心里嘀咕,这不就是我的翻版么?

聚光灯下的他倜傥风流,神采依旧。我呆呆地看着他,已经出了神,思绪却飘到无限的远方,脑海中浮现每一个我与他共同存在的自习室、小吃街的剪影片段,我很享受那种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感觉。但一切的幻想与占有截止到今日已成历史,因为我有了完美的替代品——那个如芭比娃娃般比我可爱数倍的新娘。

婚礼结束后,他送我到停车场,临别时他狠狠地一把抱住我,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脖颈上,痒痒的,“这辈子就这样吧,你将永远是我的遗憾!”我推开他,微微一笑。“我答应你,在30岁之前我也要嫁出去!”

他的表情僵硬在那里,我突然生出一种复仇的快感,我“砰得”一声关上车门,发动机变成了我的怒吼,绝情扬长而去!

                        (七)

看着他的邀约,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答应出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想改变一下我这几年单调的生活模式,又或者是受够了长辈们的催促,反正是在大家欢欣鼓舞的赞许中我选择了正确的一步。

我给他发了信息,说我想去水世界,你有时间吗?

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延迟,他一连发出来好几个“有有有”。此刻我能想象到他的激动与欣喜,因为我发现镜子里的我也跟着笑了。

这次的见面着实让我大吃一惊,他的状态他的表现与我们第一次在咖啡馆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大方、体贴、自然,这突然让我想起一种感觉,我们的相处真的很像之前的他。

“你还有多少我所不了解的?”回家途中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几秒后突然蹦出一句“是你打开了我的任督二脉!”

幸福开始在我29岁的年龄悄然而至,没有气势如虹也没有铺天盖地。就这样,在离我30岁还有五个月的时候,我俩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那天“男朋友”也来了,看到他,内心闪过一阵酸楚。他更瘦了,也黑了,生活的沧桑在他的脸上留下显而易见的瘢痕。这一刻,昔日的炫耀与自得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他能被风吹动的身体,我有点心疼了。在怎么说,在我生命中的某一时刻,他也曾承担过重要的角色,否认他就是否认自己的过去。

我扯着他的衣袖,把他拉到我老公面前,坚定地说“这是我哥,我给你说过的!”

老公抽出手来了个大大的熊抱,“你也是我哥!”

这一刻从他的脸上,我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的笑容。

                    (八)

婚后两年,我们迎来了一个新生命,一个可爱的女儿,老公对于我的爱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呈现叠加态。他总是称呼我为“大公主”,称女儿为“小公主。”还总说自己肯定是祖坟冒青烟了让上帝赐给他这两个小宝贝。每当这时,我总是笑呵呵地嘲笑他那个傻样。

“上帝同样照顾了我,让我遇见了你。”每每这时我总在心里幸福地嘀咕,除了女儿外,谁都不知道。

本以为幸福简单的生活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但老天吝啬对于我的眷顾,女儿两岁的时候,这个家塌了!

老公听从他表哥的提议,一起合伙弄了一个钢铁厂,好像是专门锻造各种钢铁加工部件的,从各地收上来废旧钢铁融化成铁水后放在模具上再加工成所需要的形状。

由于之前老公的家里开过一个类似的小厂,所以当他表哥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没有得到任何反对的声音,其实打从弄这个钢铁厂之后我就一直在提醒老公,该投资的地方一定不要吝啬,该升级的安全设备与保护措施一定要做到位,之所以会这么做,因为我不太相信他那个表哥。他表哥属于那种很“滑溜”的人,做事总是想着占些小便宜,把成本压缩到最低。以前做水产生意的时候就经常以次充好,几次都是因为和顾客吵闹而打进局子里。

那天早上,老公很早就起来了,因为今天是女儿两周岁的生日。他说他想着早点去厂里安排好今天的工作就会回来,带着我和女儿出去好好庆祝一番。临走的时候,他冲我眨了一下眼睛,吻了一下我和女儿就出门了。

说实话,今天的感觉很不对劲,女儿一直哭闹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我俩安顿好女儿后疲惫睡去。这个夜晚我睡的很不踏实,梦魇连连,一会梦见小时候的溺水,一会梦见老家绑在树上待宰的羔羊……总之乱七八糟的,反正没一件好事。其实早上我本来是想把昨夜的梦境告诉老公的,不过看着他志得意满地已经安排好今天的所有活动,我也就不便再插嘴,只提醒了他一句“注意安全”他就出门了。

本来老公说好差不多上午九点多他就能回到家里,可当墙上的钟表指针一直指到十点也没见他踪影。我刚想给他打电话问问他何时能回来,结果这时候女儿又开始哭闹不停,没办法我只能放下手机去哄女儿。

十点半的时候,公公打来电话,电话中他的声音颤抖且带着哭腔:“尹浩出事了,现在在人民医院抢救室呢!”

听到这话后,我眼前一黑,差点抱着女儿摔倒在地。匆忙把女儿交给邻居张阿婆照管后,我马不停蹄地向市人民医院赶去。

在路上,在出租车里,我不住地抹眼泪,可眼泪还是很快打湿了我的衣襟。出租车司机是一位大叔,看我眼泪不停,一边递给我纸巾一边不住地安慰我,虽然他并不知道我此刻遭遇了什么。“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大叔说,这是我唯一能记住的话。

一路狂奔,来到手术室门口,我看见许多人都围在门口,焦急万分等待着,婆婆更是哭成了泪人直接站不起来。我明白,此刻的我必须坚强起来,至少要表现得很坚强,因为当我出现的时候,所有的眼光都围上了我。我走过去,一把搀住婆婆。“没事的,没事的。”我不停安慰她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从上午十点多进入手术室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多,手术室的房门才打开,里面走出一群疲态不已的医生和护士。看到门廊上的灯灭,我立马冲到手术室门口,尽量用冷静的语气问医生:“我老公怎么样了?”

“暂时保住了性命,后续还需仔细观察!现在人必须马上送进ICU无菌病房!”

听到这句话后,我长呼一口气,心里坠着的大石终于落地了,回头看见婆婆一边抹眼泪一边嘴里不停嘟囔着“感谢老天爷,感谢天老爷”之类的话。

公公在我婆婆耳边说了几句后,转身来到我面前,告诉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了,让我先回家看看孩子,而他要去趟表哥家,因为表哥直接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表哥,但是他也算是我们家人的一份子。从叔伯们的闲谈中我得知老公的钢厂在吊装一大罐铁水的过程中,由于机械故障导致罐体倾斜,40多吨的铁水直接倾泻到值班室里,当时值班室正在进行白夜交接,值班室里除了我老公和他表哥外,还有十多个的工人,也是伤亡惨重。后续除了要负责他们的治疗与赔偿之外可能还要面临法律的制裁。想到这里,绝望之情在一次涌上心头。

婆婆在ICU的病房外呆了两天,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家里休息,两天的时间,她几乎就没合过眼,头发也在一夜之间苍白了许多。她回家后,我把女儿也送过去了。而我买了一张折叠小床就放在ICU无菌房外的走廊里,我要一直守着他,直到他出来。

这两天公公一直在遇难者家属和公安局之间来回穿梭,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我听到了天价巨额赔偿的消息。透过ICU的玻璃,看着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老公全身插满管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下来,这些赔偿金额,我们这辈子或许下辈子都还不清。工厂已经封停,后续要做的可能就是抵押变卖了。可能后期还要卖掉房子,卖掉车子,卖掉我们所有的财产才将勉强支付赔偿金额,但这其中还不包括我老公的治疗费用。

这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发生在我女儿两周岁当天的生日里。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不换以后是粗茶淡饭还是风餐露宿,我都不能失去我女儿的爸爸——这个我会爱一生的男人。

老公已经在ICU无菌房住了两周左右了,医生说恢复得挺好,再有个三四天左右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第十五天的时候,婆婆与公公和我商量是否可以提前把我老公转入到普通病房,因为ICU无菌房每天将近5000的费用实在承受不起了,公公已经卖掉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现在暂时住在我们家。工厂也已经抵押变卖,勉强凑够了赔偿费。接下来的主要花费就是我老公的治疗费用了。不过家里的状况已经捉襟见肘了,现在是能省则省,能卖就卖。

当我提议我想把自己的房子卖掉时,婆婆一把抱住我,大哭起来:“这可使不得,我们尹家已经对不起你了,不能让你再没房子住!”

“放心吧,总会有办法的”,公公透过玻璃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公,“我去筹措一下明天ICU的费用……”

这一刻我愕然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守在病房外,并不得知家里的经济状况,以为以我们家的经济再加上卖了那么多资产,这些费用是可以撑到我老公走出ICU的,没想到家里的窘境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需要每天殚精竭力地筹处ICU的房费。

实在不忍心看到老两口再为昂贵的治疗费用而每天愁容满面。我问过主治医生,如果现在转到普通病房有没有危险呢?并把家里的窘境告诉了他。

他没有表示明确反对,只对我说了一句:有一定风险,需要谨慎!

就这样,老公在ICU住了十八天后转入普通病房,而这时又有好消息传来,进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他醒了。

他醒了!对于我,对于我公公婆婆,是这半个月以来的最大喜事。我从没有这么开心过,即使我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过如此感觉。我把女儿带到老公面前,妮妮看着爸爸除了头部都被裹成了大粽子,总是笑嘻嘻地向他怀里钻,每当这时,老公总是疼的直吸冷气。我赶忙把妮妮拉开,告诉她,爸爸已经变成了蚕宝宝,需要小心呵护,等他退了茧再和他打闹。

“我现在终于明白‘痛并快乐着’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老公搂着妮妮笑着说。

普通病房第二天,主治医师过来查看恢复情况。一切良好,并没有他担心的感染状况发生,这无疑又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是在普通病房,但每天杂七杂八的治疗费用依然不菲,尤其是需要一种昂贵的抗生素。公公在外面找了一个临时性的工作,每天不到一百来块钱,用以补贴家用。这期间我妈和我爸过来一趟,俩人拿出了老两口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金,三十来万。我当时就拒绝了,因为我爸和我妈本来身体就不好,俩人也是医院的常客,这钱得留着给他们自己治病。

“闺女,原谅妈妈一开始没有把钱给你们拿出来,那是因为这是我俩仅存的唯一一笔钱,我们想把它们用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现在看来,时候到了。”

“拿着吧,如果不够我们回去在凑”我爸拿起包袱塞给我。

看着他们老两口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下来,“爸妈,对不起!”我在心里默念。

老公看到我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惊诧不已,当他得知这是我父母的养老金时,坚决让我送回去,说老两口不容易,吃了一辈子苦攒了一辈子钱不能到老了无所依靠,并告诉我,如果我不把钱送回去的话自己就不配合后续的治疗了。

思来想去,最终在我的再三坚持和劝说下留了15万,剩下的一半我准备给他们送回去。

那天晚上,我让婆婆来守着老公,而我拿着钱准备回父母家一趟。

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发现司机正是我老公出事那天送我来医院的那个大叔。我对于他的印象颇深,还有他一直对我重复的那句话“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坐在后面,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看着后视镜,一脸憨笑,“什么事这么高兴呢,美女?”

我笑而不语,“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大叔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哑然失笑,“原来是你!”

那天晚上我没走,在父母家住了一夜,还是原来我自己的那个卧室,里面打扫地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摆设都还在原来的位置。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忽然觉得这床好舒服,感觉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躺下了。忽然想起,当爸妈每天在打扫这空空无人的房间时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一定是落寞与思念吧!嫁出去的这些年,除了节假日,其他真的很少回来,看着桌上摆放的我小时候的照片,内心一阵触动。

我一直是孩子!不管我现在有没有孩子!

下定决心,以后必须每个月抽出几天时间来家里住几天,我不能让我爸妈每天白打扫这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一通电话袭来,婆婆告诉我,老公又出事了!

同样的境遇,同样的心情,同样的出租车,但是这次我没有遇到那个大叔。

等我赶到医院时,老公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婆婆与公公正在门口焦虑地等待,看到我过来,婆婆泪眼婆娑地说道:“给打错抗生素了,感染了!”

“没事的,只是感染,那么大的手术都挺过来了,这只是个小手术。”虽然我心里也没底,只能这样安慰婆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三个小时了,老公还没有走出手术室,我才知道,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四个小时的时候,叔伯们来了,大家又像刚开始时那样,事情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原点,而老公也是第一次走进手术室。

第五个小时!灯灭了,门开了,而老公再也不会醒了!

当下婆婆就晕了,而我脑袋轰鸣一声,一下子昏昏沉沉地,我感觉我像是在做梦。经过再三确认,我问了医生五六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为什么挺了这么久还会离去?为什么会打错抗生素?为什么连小小的感染也会治不好?我有点歇斯底里了,任凭别人拉我我也死死抓住医生的衣袖不肯放手。

“我们医院会负责的。”医生满脸汗水或者泪水,我早已分不清,头脑的昏沉再次加剧,我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九)

“今年我35了,丧偶而且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工作是在夜市摆摊卖水果茶。女儿现在是跟着她奶奶,我会定时去看她,有时也会接她来住一段时间,这就是我的生活。”

她拿着一杯加了冰的橙汁,走在市民广场汇着简笔画的石板上。已是黄昏时分,她被金黄的晚霞镀装,在色彩斑斓的天幕里,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天使的形象,有双朦胧的翅膀,在隐隐发光!

                    (十)

晚上表姐打来电话,问我见面印象如何,我开玩笑地调侃道:收获很大,如果没有意外,我就要做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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