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一)盛夏夜微凉

我十分挚爱自己的故乡,那是一个位置偏僻交通不便的小山村,小时候我经常嫌弃它。为什么别人的家坐车就能到,而我的家坐车到终点站还要再走那么久的山路才能到呢?


长大以后,和很多人一样,我走出故乡,外出求学、工作、安家,那个小山村成了我的度假村——有闲的时候才会回去。


绝大多数的年份里,我会在两个时间回家:夏天和冬天。


夏天回家是避暑。


城市在夏天就变成了一口铁锅,人们被架起在火堆上疯狂炙烤,源源不断的热气中夹杂着滋滋作响的肉香和腐败难闻的汗臭。


在大家都无处可逃的酷暑,我有一个心心念念的地方可以去。


每当天气开始变热,我妈就会开始倒计时,数着还有多少天可以回家。出门打短工的她盼望着我的孩子早日放暑假,然后与我们会合一道回家。于是回家的旅途既有了避暑的愿望也有了团圆的期盼。


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必然是酣睡的,夜微凉,妈妈会给我们准备一床薄被,防止我们半夜凉醒。竹制的凉席是绝对不可以用的,“太凉了,会被冻醒的。”妈妈说。


早上六点多就会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和村里人讲话的声音吵醒,路过的人都会和我们打声招呼——“回来啦?外面太热了哈,还是家里舒服。”

“是的是的!”我忙不迭应承。

村子在半山腰,目之所及均是大山,小时候讨厌的那些爬也爬不完的山,此刻像是护在我面前的巨人,用它葱翠苍绿的身体挡住了来自城市的炙热。


刚到家那几天妈妈一定是很忙碌的,她要把家里洗洗刷刷搞干净卫生,还要去菜地里检视一番她出门前种下的蔬菜——我的孩子爱吃胡萝卜她就种下了胡萝卜,我爱吃香菜她就种下了香菜。

“卖猪肉~卖猪肉喽~”

每隔几天就会有卖猪肉的人上门,他们都很早,天微微亮就来了,妈妈听到了都是会一骨碌起床跑去买的,她想买下最好的那块排骨,炖上地里的胡萝卜,给我的孩子吃是很好的。她还会买一块猪板油,熬成猪油,用来煮面炒菜,那个香味,啧啧啧……


过不了几天,爸爸也会急切地从工地上回家。

回家之前他都会问我的孩子:“你想要什么呀,外公给你带。”

孩子用稚嫩的声音指挥着外公:“我要挖土机,要棒棒糖,要吃草莓……”

而我总会责怪她向外公要得太多,“外公赚钱也是很辛苦的。”

孩子懵懵懂懂,听完我的话继续向外公要着挖土机,她知道过几天外公回家的时候她就一定能得到她想要的玩具了。


在故乡的清凉中,盛夏总是过得更容易些,在那些小溪玩水、小路散步、院里纳凉和躺在门口看星星的日子里,孩子的暑假很快就过完了。


我们又开始各自忙碌了,我带着孩子回到城里上学,爸爸妈妈继续回到城市里打短工,在相互的关心和想念中,我们期盼着下一次在故乡的相聚——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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