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的第24封信写了整整5张信笺，涉及康年的占2/3。他对丈夫康年的态度是恨、爱交加，分手愿望早有，怕康年死不相从。她想心平气和、开诚布公地谈，希望他能设身处地为家、为孩子、为对方考虑……。
兰芳对我的表白明确无误，她一旦得以解脱，重新择偶，似乎对我不敢有奢望，原因是担心受我家庭和环境阻挡。她信中留有潜台词，奈于当晚有一部新电影，于是自己决定明天写上寄出。
兰芳：好！
今天是星期三。上午十点前，我在电工班修好一只马达后，本想再上122号车上看看喇叭，当得知该车已出厂试车，所以转身到邱家，关上门定下心来回你昨晚的来信。
谅你会感到奇怪，怎么上班时间还可到寝室干私活？这就是外地与上海单位、企业最大的不同之处。外地不像正规城市，单位与住家分得开、隔得远。此地，车间与宿舍间隔仅百米，又无任何围墙，职工基本只要不耽误工作，上街买菜、逛商店，甚至回家做家务，领导亦是睁一眼、闭一眼，可以讲够自由的了。我这个人，怎么说呢？或许在别人眼里是本分的，和大家相处较好，即使有些无政府主义，从没有人找我麻烦。
如今是四月，渡口已入夏。昨天，下午将被头、床单拆洗并换上了席子，傍晚时，估计你会来信，所以想早些洗澡，便于晚饭后动笔。果不出所料，如愿以偿。刚摊纸、落笔，忽听同事说晚上放新的纪录片，包括《驯鹿》、《捕象记》，于是起身前往观看。看到影片中所摄的《全国儿童游泳测验》的许多镜头，很是羡慕孩子们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真是幸福极了。电影散场的时间是十一点多，人感到很疲倦，就上床就寝。
写此信前，又重读了你的书信，不由浮现出昨晚的梦境。或许是人过于累，昨夜电影后上床便连阅几篇你的笔迹，就熄了灯。谁知一觉睡到下半夜三点多，就再也难眠了，施出默数数字、俯着睡等招数亦无济于事，故而干脆来个“吾日三省”，想个痛快。想的东西多、杂，有家庭、伯英、父母，占据多半的还是你和磊磊。
想呀想……糊里糊涂又入梦境。这个梦可有道理？你听我道来……
……，梦中的我是在上海家中和妈妈谈伯英。我和伯英关系原本很好，我很疼爱她，她也聪明，由于她68届一片红，而我大三线又正好有中央特批家属子女招工政策，所以两年中花尽心思总算将伯英弄到渡口工作。伯英工作了，也变了，而且变得令人痛心疾首。常言“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妈妈劝我说伯英已木已成舟，让她去吧，你与伯英的关系怎么办？我说既然这样也只得由她了，将来是好是坏，全然不管。伯英倔强的性格肯定会导致她哑巴吃黄连，我不准备和朱良源来往，心里还是希望她过上好日子，妈妈同意。下面不知怎么的讲起你我的事了……。
……“妈妈，你不是很喜欢兰芳吗？虽然事隔十几年，可谓事过境迁，可我却总没忘记她，如果兰芳真能在我家，我是高兴的。你可能顾及社会舆论和我而犯愁，但我要争取排除，我确实很爱她的，我这个人也许痴。结婚之所以不太重视、不急于求成，道理是要觅一个讲得来的知音。我的择偶对象似乎定在佩君、兰芳两人中，其它不必多考虑，而佩君与兰芳之间，我倾向后者。为什么？我觉得她能和我过好日子，和她的感情远超过其它女友，包括姚，至于姚，我心中有数，算了吧。”
妈妈脸有难色地讲：“伯清，你女朋友轧了不少，好多事都是自己弄掉的，亏吃得够了。今朝要我成全你俩，我内心是想只要你欢喜就可，不过，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抛开兰芳本人态度不谈，她男人绝不会轻易放弃她，何况还有磊磊这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我已和兰芳讲好，尽一切去处理好，也就是一定要等到兰芳彻底离婚后才办事，绝不累赘家里，你就同意吧！“妈妈叹口气，无言一阵又看看我，此场景与《罗汉钱》燕燕说媒颇相似。“格末（那么）兰芳那边呢？”妈妈问得很轻，正在此时，你不知从什么地方来到了我身旁，望着我母子俩不语。
“好了，就格能（这样）了，依那（你们）两个人！”妈妈无奈地对着我俩说。
“姆妈，真格（的）！”我高兴地拉着妈妈的手追问了一声，并故意讲“如果姆妈不同意，我就等侬（你）到答应的一天才行动”。“侬（你）迪格（这个）人呀，答应侬（你）了，还要做啥！”妈妈被我感化得没好气地说了我一句。听到这里，我和你开心得跳了起来，又拉着妈妈的手一起跳，妈妈笑得掉了泪……跳呀跳，突然，好梦被广播惊醒，睁开眼脑子里却还在跳个不停……。
上面这个梦多好呀！如果果然成为现实，肯定会像梦中一般跳个不停，争取吧！我俩应该珍惜这段情感，至于你在学校给我的那封信，且作为测验，今后一定要坚如磐石，不负情。
是否去杭州，我听你的，希你在放假前一个星期通知我，我离长病假还有63天，我要争取把工资拿足再离川，请配合。这次回家打算住上两年，把各方的事落实一下，当然包括你我的今后。
去杭州最好不让你表姐得知，本来是想畅游一番，她在一旁肯定煞风景。回上海可成乘双层列车，这可暂且不要披露给家中。
凤珍那里，这个星期由于忙没去成。下星期我会将你服药反应告诉她，如你觉不适可停下来。
父亲高血压这么严重，让人担心。平时再三叮嘱二老不要多吃肉，就是不听。为了防止这病，过去我千方百计弄到杜仲给他们服，谁知父母掉以轻心，妈妈还把杜仲送些给朋友。现在再想弄是难得很。好得我在家中泡了杜仲酒，你若去师大，告诉父亲，药酒放在碗橱下层瓶中，不能再轻易送人了。
兰芳，向你全家致意问好！是否可将我俩的事试探一下你妈妈什么反应，来信告知。
再见！
伯清
1973.4.25 Am11
附：
上封信中我想起了两个错别字。1. 宴；2. 隙。其它还有否，来信指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