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遭表姐无端盘问和难堪是兰芳近段时间来信告诉我的突出问题,尽管她采用只听不答来对待,可心中不愿受人摆布、控制的不满情绪明显在滋长。
表姐的言行举止貌似好心,实质如何日后定会显露。对此我不便多说。兰芳心扉之言,信中已明告,令人感动。至于她如何抉择?取决于本人,作为我则听其自然,能成事当然高兴,若反则,我亦无怨,希望她日子过得好是我的心愿。
兰芳:
摊开信笺,提笔多时,除了叫一声兰芳外却难以往下写。
你9日来信在今天下午四点三刻收到。拆阅目睹多遍,浑身阵阵发热。本想立即复还,由于无法静下心,故索性搁下,直到现在晚上十点过在邱家重写这23封书信。
夜阑人静,月光射入房内,我独坐在灯下,心灵深处恰如潮水起伏……。
人的情感有时难以说清,今天的我有些特别,心情很像四个月前63路车上一样,见一人从中门向后门走来,当我发觉是你,内心一阵惊喜,欲叫又怕冒昧。
“侬(你)阿是吴伯清?认得我伐(吗)?”你独有的声音透过口罩传至我耳中,你的目光与我相遇、对视,脑际瞬时呈现出十几年前的景象……
我哪能(怎么)不认得侬(你)(尽管你戴了口罩)?十几年的相思、宿愿突然到来,自己反而变得拘谨、语塞(何况我表妹在身旁),只是点头,憋出一句——“毛兰芳”……。
回家后,妈妈觉我异常就询问。妈妈最能体谅、悉知我这儿子的心思,并点头同意我写信、投寄。
时间虽过四个月,可对我却好像不知熬了多少年,兴许是心情所致,希望七、八月份下个星期就到,但日子依旧有规律地周转、复始着。
今天你身处不夜城的上海,我在这离你数千里的异乡蜀国,两者间隔无数的山河,然而真挚、磊落的情爱将彼此牵在一起。重温旧情,我一样也是感同身受啊。
磊磊的孩子话语出惊人,他道出了你、我大人不敢言的事实,所以我俩应努力争取,有道是“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看来要抓住生活的核心才是。
表姐的盘问、管束,应一分为二对待,有自私的一面,也有“良”的一面。表姐将我俩视为不正当是欠妥的。在康年未处理前,我们一定光明磊落、正正当当。这次游江南,你变化甚大,你的难处我能体会,小磊不愿去宁波也不必强勉,你看着办吧!如能将磊磊一起带出玩玩,让他高兴一番倒也不错。至于别人的看法、认为,我倒想起《庵堂相会》中的一段——搀桥未了,金秀英欲过桥不成,巧遇陈阿兴,求陈搀桥同行,陈为难曰“来往都是踏青人,船上也有烧香客,荒郊恰有上坟人,若被人家来看见,定要飞飞扬扬瞎谈论,说坏我学生倒还罢,讲坏侬(你)千金小姐是难做人!”金秀英不以为然地说“只要坐得正牢立的稳,哪怕是和尚尼姑合板凳,也勿(不)怕人家嚼舌根”。金秀英能如此,你难道还有什么顾虑,争取如愿,不要矛盾重重。
你我通信频繁是事实,你妈嘴上多次劝你少写信,若半个月不发一封给我,事情就会结束,然而行动上却倾向你(每收到信,非但保存好且如数交于你)。你母亲的言行尚且不一,对你来讲那就更难办到。我的处境亦烦,要改变现状,只有靠自己的意志和时间。
昨天,伯生来信告知,你几次到家,与家相处得好,并且你很客气,还送了油、枣等东西,他感情上站在我一边。另告,近来形势好转,上海有照顾独苗的政策,我为他高兴,愿他早日解决,一家可摆平了。
伯英七日到家,可由于她到上海先在朱家住了一天一夜才回曹阳新村,所以父母很气,并重申不准朱进门。伯英尽做蠢事,算了,木已成舟了,我倒希望她今后把日子过好,尽管我不与她来往。不提她了,免得生气!
看到你为让我到你家看望,花精力做物质、舆论准备,我铭记在心,可不必为我引起风波,酌情处置为好。我的确不爱喝酒,留的酒还是给你父亲用,你心意我领了。
离七、八月探亲的日子不长了,我何尝不与你一样想见面!我不怕,我会安排的,问题是你父母、弟妹看到我原来是个微不足道的庸人,不嫌才好。
胖、瘦勿必多虑,只要身体、精神健康,一个人外表是条件,内心的价值难估,你说如果将我俩体重加起来后除二就称心了,我说这与感情值不能相提并论,有部2×2=5的电影,你看过吗?
谅来拉练今天结束,未知身体支持得住否,眷念。
这两天我在修一部苏联51型的车子,线路复杂且乱,好不容易重新拉一副新的安上。苏联车子的线路比国产解放牌烦、笨重,难怪人家要打倒苏修。
你去二中,可碰到曹玛玲?
此刻已是午夜12点多,想来你不是与我一样在写信,就是睡在被窝与磊磊说悄悄话。小孩讲大人话最为感人。不写了,否则你表姐又要讲我玩弄词藻、沽名钓誉了。下次25封信中再聚谈!
望心悦、体佳!
伯清
1973.4.14 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