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9年的噩梦
被噩梦惊醒的那一刻,甚至感觉自己停止了呼吸,上海冬日的黎明一别白昼的喧嚣,房间内死一般的冷寂。
只剩些破碎模糊的意象在脑海里,苍凉荒寂的大山,衰老枯败的野草,似乎有妈妈,最骇人的是去世多年的姥爷躺在地上,身旁都是吱吱叫的老鼠,叫我妈的名字,说他住的地方漏雨都是老鼠,也没人管他。
中午我非常迷信地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压抑住哭腔告诉她这件事,她安慰我,她会给马上回老家的小舅打电话,让他去姥爷的坟上看看,她也会在家里祭奠一下姥爷。我再三提醒她别忘了才挂了电话。
姥爷葬在老屋后面的大山上,巍峨高耸,我依稀记得大山深处有一户酿白酒的人家,我经常爬山去那里找姥爷回家吃饭,这可能是我三岁前唯一的记得事情了。
其实还有一段模糊的记忆,是河对面的深山,我爬在姥爷的背上睡得迷糊,后来我妈问我姥姥,说是那次我高烧不退,我姥爷连夜背着我翻山去看医生。
他的子女一个比一个离他远,一年下来也没人去看他,只有我妈清明时遥祭一下他的老父亲,姥爷这辈子过得苦,但是他们这一代人似乎都很苦,大饥荒时吃南瓜叶子都觉得奢侈。
我妈生下我2个月就会家照顾我哥去了,我家与姥姥家相隔两个省,0几年的时候,来回一趟火车差不多一天一夜,我被姥爷姥姥养到三岁,才回我自己家,姥爷陪我在"新家"呆了一个星期便走了,他说他心里堵,舍不得我。
这期间我爸还打了我一次,因为我想跟姥爷一起睡,不跟我妈一起睡,我姥爷气坏了,"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就把她带走,我养她",后来是我妈好说歹说才把我留下来。
最后一次见姥爷是一别六年我9岁时,姥姥生病住院,我妈带我去探病,那是我和姥爷呆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暑假,出院后,姥爷就又喝酒耍酒疯了,他这一辈子有一多半的时间都醉着,躺在床上骂天骂地,骂我姥姥,骂他的四个子女,谁说他都不管用,只有我的话他才听。
(二)
姥爷走时我正读高二,学习非常紧,爸妈瞒着我去奔丧的,但是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我总觉得有什么事,便去电话亭给我妈打电话,那时候不能带手机,我妈才告诉我,姥爷走了,我愣了好一会,才崩溃哭了起来,问怎么这么突然,我妈让我不要难过,说我姥爷走的不痛苦,喝醉睡过去了。
也是,反而解脱了,两个儿子都不孝顺,两个女儿一个嫁得远,一个常年在外面,我妈说我姥爷养大的外孙们,就我一个哭了。姥爷走的时候应该心里很难受吧,他养大的孩子没有一个人送他最后一程。
这么多年,反而越长大越不懂事,小时候天天吵着要给姥爷打电话,从借村长家电话到妈妈的翻盖手机再到自己的智能手机,手机越来越高级,联系却越来越少,总是各种各样的原因,各种各样的理由,到最后,再也无人接听。
我总是想,等到我工作了,就要把姥姥姥爷接到身边照顾,可是等啊等啊,等到姥爷都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姥爷给我上的最后一课吧。
庆幸的是,我还有机会照顾姥姥,过完忙碌且失望的2019,回到家就见到了我日夜思念的姥姥。
如果真的有时光机,见到姥爷,我一定要告诉他,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