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老师读书：屠格涅夫《阿霞》
——2022年阅读的第五本书
太阳光芒四射，普照大地，但却不能靠近。
月亮银辉万缕，照亮夜空，但却无法摘取。
霞光绚丽无比，染红江天，但却易于散去。
阿霞，就像一道绚丽的霞光，不，是天上虹，揉碎在我心潭的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寻梦？！从青丝到白发，寻寻觅觅，流浪天涯，只有那支枯萎的天竺花在沉闷的岁月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而那只掷花给我的纤纤细手，那个送花给我的精灵一样的人，又在哪里？那幸福的闪电，为什么一去不返？
1.邂逅
阿霞是我在丌城遇见的一个姑娘，那时候我刚结束了与一个美丽而残忍的小寡妇的一段恋情，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
阿霞非常漂亮，身材优美，圆脸上有美丽的细小的鼻子，孩子气的脸颊和明亮的黑眼睛。他的哥哥加京有一张一看就让你觉得幸福，快乐，安慰的面容。他们也是俄国人。
他们兄妹两一点都不像。我们都是这个陌生小城的游客。只因为一句俄国话而走近。
他们租住地方在一座山上，风景很美，绿色的两岸中间银白色的莱茵河躺在脚底下，河水在落日的金辉下闪耀着红光。那里可以看到小城所有聚集的房屋和街道，以及那边广阔的田野和群山。天空明净深邃，空气清朗透明。
第一次相见，阿霞开始有点羞色，但很快就和我主动谈起来。她一会站起来，跑进宅子，又跑出来，一会低声唱歌，一会笑起来，她有时大胆地望着我，有时眼睑低垂，眼光深沉而温柔。
我们在一起聊到很晚，我回家的时候，阿霞跑在我们前面，大声地和船夫说笑。在江边，与她告别的时候，我向阿霞伸出手去，她却只是望着我，摇摇头。但当船离了岸，向江心飘去 。她却在我身后喊道：“您走进月光里面，您把它打碎了。”
回家途中，我慢慢呼吸着夜晚芬芳的空气，穿过田野。我的心里满溢着快活和轻松的感情，几乎要笑出声来，躺在床上，早已闭上眼睛，我忽然记起整个夜晚我连一次也没有想到我那位残酷的美人，然而，我是幸福的，但我为什么幸福呢？
2.相识
第二天早晨，我还没有睡醒。加京就来找我，他邀请我去看他的画。我们去的时候，阿霞不在，她去古迹了，看完画，我们一起去找阿霞。
在一座古塔旁的悬崖上，我看到了阿霞，她转过脸来对我笑着，她秀美的身姿映在明净清澈的天空下显得很分明，很动人。她像一个可爱的精灵，一会儿爬上废墟，一会儿跳下来，动作敏捷，轻快，像一头跳来跳去的山羊。她的眉间、鼻上、唇边都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她的黑眼睛半像大胆、半像欢乐的睒动着。回家后，阿霞换了漂亮的衣服，静静地坐着，俨然一个大家闺秀。
令我惊奇的是，离别的时候，阿霞没有和我告别，她扔给我一朵亲自采摘的天竺花，“砰”的一下关了窗户。
回到家里，我一直在想着这个“笑的不自然，喜怒无常”的美少女！
就这样，我几乎每一天都去拜见他们兄妹两，我们在一起聊天，散步……，每天，我都感受着阿霞的美丽可爱，与众不同，神秘古怪，喜怒无常。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可爱的姑娘。但也越来越笃信：他们不是兄妹！
3.误会
有一天晚上，我悄悄来到加京他们的住处，葡萄园侧门已经锁了，我从坍塌的矮墙进去，听见阿霞和加京的对话。
“不，不，除了你，我一个人也不爱，我只爱你一个人——而且永远只爱你一个人。”阿霞说。
“好啦，阿霞，安静一点”加京说。
“你，就是你一人。”阿霞重复着，紧紧的抱着加京的脖颈，依偎在他的怀里。
“好啦，好啦。”加京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果然证实了我的猜想，他们不是兄妹，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骗我。
怒气冲冲的我，第二天一大早就不辞而别，我顺流而下，漫游了三个城市。当我再次返回的时候，看到了加京的信。我虽然生气，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他们家走去。
加京告诉我，阿霞是父亲和侍女的私生女。她的母亲已经去世，父亲也离世了。这一天，我们孩子似的玩着，阿霞很可爱，很单纯，幸福的渴求在我心里燃烧。
我是不是爱上了阿霞？我总是想念她，我关心她的命运，我高兴我们有这次料想不到的接近。和阿霞在一起，我不想将来——我甚至明天都不想，但我非常快乐！
阿霞打扮得很漂亮，脸微微发红，她和我谈话显得很信赖我的样子。她用她滚烫的小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幸福的电波传遍了我的全身。
晚上阿霞一会儿平静，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忧愁，一会脸色苍白，一会儿笑靥如花。但她的目光都没有离开我。她会爱上我吗？
4.私约
第二天，阿霞差一个小男孩约我在古塔相会。在我出发之前，加京来访，他告诉我，阿霞爱上我了，并不停的说：“她疯了，她一定会毁了自己，一定会毁了自己。”她因为爱而忧愁，发高烧，她恳求我带她离开这里。她渴望有人爱，有人接受，有人不嫌弃，但又敏感，怀疑，不自信。当爱的春潮涌起的时候，她内心的堤岸一溃千里。她怕被拒绝，但她又无法遏止爱的春潮。
加京说：“你我都是有理性的人，我们不能够想象，她的感受怎样深沉，这种感情挟着叫人不能相信的力量在她身上表现出来，像一场大雷雨似的来的出人意料，而且不可避免。她可能会私下约你。……”
我告诉加京，阿霞已经约我了。我们冷静地商量了应该采取的步骤。
临别加京说，您不会和她结婚的。
“跟一个十七岁的她那种性格的少女结婚，那怎么可能呢？”我回答。
为了避免加京知道，阿霞把约会的地点改到了她认识的一个老妇人家。
当我走进那个黯淡的屋子，她胆怯的静坐不动，一幅可怜无靠的神情，好像非常疲倦。我心软了，低头吻了她 。她慢慢地举起眼睛向着我，那是热恋中女人的眼光。那对眼睛，它们在恳求，在信任，在追问，在表示服从……我不能抵抗它们的魔力。
我的手臂已经搂住她，但突然我想起了加京的话。
“我们在干什么”“您看看，您做了些什么”我突然喊起来。
阿霞脸立刻涨得通红，她突然跪下来。手捧着脸，抽噎地哭了起来。之后突然跳起来，冲出门外，快得像一道闪电。这电光劈开了我的心。
我恨自己。烦恼，疯狂的烦恼折磨着我。我不断责备自己。她的面影一直跟着我。她苍白的脸，她潮润的、羞怯的眼睛，她那低垂的颈项上的散发，她的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胸上，这些记忆烧着我。
我迈开大步向阿霞的住宅走去。可是阿霞并没有回家。她会去哪里？
在苍茫的夜色里，我千百次呼唤她的名字，我反反复复说我爱她。我发誓我永远不离开她，我宁愿放弃世界上的一切，只为再握住她那冰冷的手，再听到她那轻柔的声音……她曾经抱着极大的决心，怀着万分的天真无邪的心灵与感情走近我，可我并没有把它紧紧地拥在怀里。
当我再回到小院，阿霞已经被找回来了。我想向她求婚。但加京说下次吧。
5.错失
明天见。明天什么都可以决定了。明天我会幸福了。可是幸福没有明天——它甚至没有昨天；它既不记忆过去，也不去想将来，它只有现在——这并不是一天——只是短短的一刻。
第二天早晨，当我急切的来到他们的宅子，我发现他们已经走了。加京给我留了一封信，阿霞一个字都没有写。加京在信中说：“有些成见（阿霞私生女身份）是我尊重的，我了解您不会跟她结婚，为了她的心境平静，我不得不允许她的再三恳求，离开……”
我背上行囊准备去寻找他们。那个老妇人叫住了我，给了我一封信，是阿霞的。
“别了，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我不是为了骄傲才离开这里——不。我没有别的路走了！昨天我在您面前哭着的时候，只要您对我说出一个字，紧紧一个字——我就会留下来。您什么都没有说。可见还是这样的好……别了，永别了！”
我疯狂地寻找他们，在科隆，在伦敦。可是，我再也没有见到阿霞。
说实话，我并没有为她悲伤很久：我甚至觉得命运阻止我和阿霞结婚，这是一个很好的安排。我有这样一个妻子，可能也不会幸福。——那时候，我还年轻——我还把将来，这短促的、易逝的将来认为是无限的。……我认识了别的一些女人——但是在我的心里被阿霞所唤起的那种感情，那种热烈的，温柔的感情，我再也不能感到了！没有一对眼睛可以代替那一对曾经充满了爱情望着我的眼睛，没有一颗偎在我的胸前的心，使我的心感受那么欢乐，那么甜蜜的陶醉。
我命中注定做没有家室的流浪者，在孤独的生活里度着沉闷的岁月，然而，那枝她从窗口扔给我的花我像保存神圣的纪念品似的保存着。
6.结尾
在屠格涅夫的笔下，爱情仅仅源于爱情，她和身体有关，和人的感觉有关。它无关乎世俗的功名利害，无关乎理性。
当人们用理性的眼光去审视爱情，权衡利弊的时候，爱情的闪电已经倏忽而过。
千百年来，有多少爱情在理性的审度中被击得粉碎。刘兰芝与焦仲卿，梁山伯与祝英台，白娘子与许仙，贾宝玉与林黛玉。当感性的春潮滚滚而来时，理性的魔鬼就会竭力阻止。不幸的是，往往前者一败涂地，而后者却常常胜券在握。然而，尽管如此，从古到今，对纯真爱情的渴望却一直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心中燃烧不熄。
很多时候，当爱情来临，我们理性地退避，谨慎地选择，也许并没有错，但最纯真的爱情，对爱情那种激动甜蜜美好的感觉却往往只有一次。缺少纯真美好爱情的人生，就像一个人的旅程，美景也会有，但却难以怀着激动人心的心情去欣赏，去感受，去体味。
历经人事沧桑，看惯悲欢离合，深谙人情世故，人到中年，屠格涅夫还能漉尽世俗名利以一种纯真审美的笔触描述爱情，来源于他对爱情的深刻认识。他已经没有了少年对爱情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浪漫，而是看透了之后的清澈。所以，他笔下的爱情，激情，纯真，美好，尽管不乏遗憾，但每一个经历了爱情的人，都在成长。没有谁对谁错，没有道德审判，但却无不评判，这评判不来自作者，而是来自曾经爱过那个人。
中年的你：
是否有过春潮涌起的时刻？
是否心中也有一朵枯萎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玫瑰花？
2022.02.06于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