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继规不告而别
“嗯”代继规答她,一个字地回答她等待得有些着急,像穿过了万水千山来到了她的面前。转身望着男人的背影,姬亼有太多来不及。哪容多想?她扔了篮子追上去从背后一把抱在了男人的腰间,男人停下定着不动。男人扎实宽阔的脊背,她感触着他的温暖,再次想起腹内生命的存在——她要抓牢他——不是吧?不是有很多的委屈?不是有一堆的志气?这做的又是哪一出?或因五千年的华夏文化在女人身体内的枝繁叶茂、根深蒂固。或人生海海,我与你的遇见,没有轰轰烈烈的欢喜,却是一生都要纠缠的情系前缘——姬亼也为自己的行为有小小的意外,可此时当下,正是真正的她自己。
“俺不想让你走,你不能走……”说话的语气不觉间成了哽咽。男人松开她的手,转过身,推开她——男生这一连的动作,她看着他那双大手,陌生吗熟悉吗?她说不清。他目光盯着她,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男人也为她的行为意外吗?她迎着他的目光,她的目光是那样勇敢坚定。所有结婚两个月来,男人对她的冷及她的委屈都一扫而光——其实,当一个人足够善良,足够包容,她真的会改变一些人一些事。或许是婆婆的死,代继规没有对她有片言只字的责难,更没有她做好准备迎接的暴力,代继规再次成了她难以舍弃的抉择。抑或是分离在即,这个看似坚硬甚至残忍的男人,这样的姬亼又在不止一次触动着他?分别在即,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挣些钱回来,把家里的房子翻盖了……”他推开了她。她再上前去拉下他肩头的包裹,并嘤嘤呜呜地哭了出来——这样的自己出乎了她的意料——代继规在哭声里松动了,他放手了包裹立着没动,显然他在犹豫。姬亼提着它,听着生命里少有的哭声渐感陌生——她的羞赧倾撒了一地。刚刚,本想说出口的怀孕之事又咽了下去,女人就是这样善变超出自己的意料。“给你的包裹?”她塞给代继规转身跑去了屋子,代继规捡起没接到的包裹,提着跟进了屋。
姬亼醒来,已是日升老高,她惊厥般睁开眼,发现不见了代继规。
时下,责任田已大部分产到户,庄户人家与土地打了几千年的交道,从没如当下的土地改革让他们的命运有了史无前例的改观,这让他们的内心演奏出振奋激扬的不曾有过的曲调。一方面他们投入满腔精力在分得的田地上,另一方面对共有的土地即将分产到户充满了信心。一大家子一大口锅的时代走到了历史谢幕的舞台。成了家的众兄弟相继分家势在必行,一时间广大村子另立门户成风。正如多年后智能电子产品的风靡让胶相机逼进了死胡同,“柯达”成为了历史。又如联合收割机在农田的奔驰让镰刀生锈在角落失去了价值,这是历史前行的力量。有了土地的年轻当家人或不愿如父辈一样,把一生交付于土地,他们中的一部分,亦有了《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一样的心思:对生命未知探索的渴望,也是对外面世界向往而奔赴的渴望,于是他们放弃循规蹈矩的安稳,背上行囊远走他乡。土地的解放只是国家改革开放宏伟蓝图中的案例之一,改革开放、经济大潮新的篇章逐渐拉开了序幕。
姬亼起来,前后左右不见了代继规,当她没能再见到那个蓝色的围巾包裹时,确定这个男人已离开了她。本要做的早饭在她的发呆里,灶台里的火熄灭变得冰凉。她转身回到卧室,一下跌坐在床,怀孕的不适随着情绪的跌落让她觉得身子几乎不是自己的。“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怎么办呢?”她的目光在这间弥散着新婚气息的房间徘徊,心中空空如也,一眼看到并排放着的枕头,她一把抓过甩了出去,它们双双飞落在了地上——她还从没发过脾气长这么大。刺目的“鸳鸯戏水 ”被她盯着,仿佛那上面有她想要的未来的答案。许久,她站起来想要捡起它们。“它们又没惹你”她有些愧疚对它们喃喃。她有些头重脚轻,随手拉开拉链把枕套皮扯下来。接着,她开始整理床铺,把床单、被子拆了,还有一些要洗的衣服,抱起来把它们丢在刚刚洗脸的水盆里,拉过凳子拿起了碱块,“不、先放这儿吧?”她对自己说。“去做些吃的吧?”她问自己有些逼迫的意思。
灶房在院子是单独狭小的一间,因着没有院墙又紧临大路,一家人的一举一动便常常被一目了然。她生火,铁锅里的水烧得“嗞嗞”作响,吃点啥呢?对,还有昨晚的一把手擀面,一个人吃刚好。眼当前,一个人吃饭,只要能填饱肚子,早上吃面条也行。掀开门口的水缸盖子,提出垂在缸壁铁钩上的面条袋子(这样是为了防老鼠),把已变得有些发硬的面条丢入锅里用筷子搅了搅,坐下把火烧旺。再抬头时吓了姬亼一跳——窄窄的门口黑乎乎的,她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挡着了光亮?她站起查看,才发现是季英站在那儿——她马上想到了代继规——她收回心思对季英笑了笑竟没找到一句合适地打招呼的话。“这时候才吃饭?”季英目不转睛盯着她问,脸上的表情让她猜不出内容。这样猜不出内容的脸再加一双钩子一样的眼睛,不知从何时起姬亼一见便有了不敢正视的胆怯。这感觉好像小学生见了老师?犯了不知名目的错被居高临下地审视?又好像扒光了衣服的裸体被她洞穿着?与她只不过是遇到时的几句寒暄,姬亼想不明白与她这特别感觉的原由。
《千年之光》木杨山自创 首发简书 文责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