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友贞出生
朱温答应了张惠要亲自去同州那边的尼姑庵询问情况,不久就动身了。他带着一队人马,星夜兼程,几天后便到了同州地界。根据印象,他很快就找到了清泉寺。
仍然是住持镜尘师太接待的他。朱温问师太:“请问,师太的俗家是哪里人氏?”
“宋州。”镜尘回答。
“请问师太俗家可有亲人健在?”朱温追问。
“老尼早已不问尘世之事了。”镜尘回答。
朱温看这个镜尘师太,越看越像宋州前刺史张蕤的夫人。就直接问:“师太是否还有个女儿叫张惠?”
一听朱温如此问,镜尘的内心明显受到震动,她极力控制住情绪。淡淡地说:“施主是怎么知道老尼俗家之事的?”
朱温说:“我是受张惠所托前来寻找母亲的。”
镜尘仍然是淡淡地说:“惠儿还活着吗?她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朱温这时候已经能确定这位镜尘师太就是张惠的母亲了。于是,他让在房间里伺候茶水的小尼姑先出去。镜尘答应了。
朱温见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起身给镜尘师太深深鞠了一躬。说:“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镜尘连忙拦住,说:“老尼乃一出家人,不用这样。”
之后,两人谈了逃难那天之后发生的情况。镜尘一颗早已沉睡的心又起了波澜。她听朱温说,张惠现在有孕在身,无法前来相认。就对朱温说,老尼只有这一丝尘缘未尽,我这就随你去汴州,见过惠儿之后,我这尘缘就了了。”
回去的路程虽然和来时一样,但来时是几个年轻力壮的军士,回去得考虑张母的承受能力,比来时候慢了很多。一来一回,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到达汴州,张惠见到了日夜思念的母亲,泪水如溃堤之水奔涌而出。
多少个夜晚,张惠由梦中惊醒,她梦中看到母亲流落街头,沿街乞讨,她不由得泪如雨下。
曾有一次,张惠梦见一人破衣烂衫,一脸脏兮兮的,往自己身上蹭,她一把推开那人,没想到,那人说:“我是你母亲啊。”张惠细看竟然是她的亲生母亲。梦中惊醒后,无法控制情绪,哭了一夜,枕巾尽湿。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恳请朱温派人四处寻找母亲的下落,后来时间长了,寻母无望,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如今终于见到母亲了,怎能让她不激动呢!
张母也难以控制情绪,在悄悄地擦泪。看到女儿如今已然成了王妃,女婿待女儿也很好,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张母来的这几天,朱温白天过来陪着说话,晚上便住在别处,让久别重逢的母女多些时间在一起。没过几天,张惠临产,顺利诞下一名男婴,张母非常欢喜。
家中添了个小公子,朱温高兴极了,给新生儿取名友贞。陈夫人和李夫人纷纷过来道喜。他们在家中办了酒宴,全家人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此前府中已有陈夫人生的公子友璋,和李夫人生的一个闺女,现在王妃有了公子友贞,三房皆有子女,实在是皆大欢喜。
朱温看着友贞胖乎乎的脸蛋上一双如黑豆般的眼睛,竟与张惠的眼睛如出一辙,含情脉脉的。
张惠的月子还没有坐满,张母便提出要回寺里去了。女儿恳求母亲还俗,和她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张母断然拒绝了,说:“惠儿,人世无常。如果当年我们娘儿两个没有失散,也许现在我们会和平常人家母女一样。可如今,我已许身佛门,哪能言而无信呢?”
镜尘师太出家时是因为丈夫被恶人打死,女儿走散失联,她走投无路,最后许身佛门。她有文化,有教养,对佛门教义领悟很深,接任住持以来,当地有很多次大型的佛教活动都是她主持的。
然而,母女连心,在没有见到女儿之前,她的俗世尘缘难了,内心无法平静。这种尘心像一匹野马在她那辽阔平坦的内心狂奔,她想擒住这匹野马,好让内心平静下来,然而,她的功力未至,无法擒住这匹野马。她打坐时,诵经时,或睡梦中,时常会有这匹野马闯入她的内心,让她十分痛苦。如今,她的女儿找到了,已经嫁人生子了,生活得很好,她的一颗心可以放下了。今后,女儿与外孙受苦也好,享受荣华富贵也好,那各有各的命,无需再操心了。
朱温也一再挽留,张母去意已决。朱温只好派了一队人马护送张母回寺。临走时,张母告诫女儿:“以后也不要到寺里去看我,我已许身佛门,生死由命,随缘便好。”张惠与母亲洒泪作别。
经过多年的征战,朱温的势力日渐壮大,渐渐可以和北方的李克用、西方的李茂贞、王建,东方的杨行密等割据力量相抗衡,这几股势力早已不听从朝廷的调遣,赋税也不上交朝廷,只不过没有公开表示与朝廷对抗,这种情况,朝廷也心知肚明。这样,朱温也就成为朝廷主要的依靠力量。
光启四年,长安城内发生了重大变故,唐僖宗突发疾病,驾崩了,他的弟弟寿王李杰继承了皇位,就是唐昭宗。昭宗继位后,新帝亲政,朝中大臣都想建立功业,成为日后的资本。朱温深知宰相张瑄的心意,于是暗中撺掇张瑄出征河东。因为朱温与李克用有私仇,如果张瑄打败了李克用,那最好不过,为自己出了一口气,如果打了败仗,倒霉的是他张瑄。张瑄果然上书皇帝,说四方割据势力,影响朝廷的国库收入,朝廷必须要立威,派人前去镇压。自己甘愿领兵去打河东李克用。
昭宗同意了他的请求。可是,李克用是身经百战的节度使,他的沙陀军有着极强的战斗力,他又是军中的灵魂人物,手下的将领都对他绝对服从。张瑄常年安于朝堂之上,与军中诸将并不相识,加上唐王朝日渐衰落,军心不稳。这两厢力量对比,高下立现。
张瑄兵败,损兵折将,被昭宗贬到远洲去了。
朱温私下里对魏博军将领说,朝廷要派魏博军去攻打河东,魏博军统帅罗弘信认为自己与河东李克用一向无仇怨,表示不愿前往。朱温借机向昭宗密告,魏博军罗弘信与李克用私通,请求领兵攻打罗弘信。
昭宗同意了。
朱温的这盘棋局下得很大。他要扩大自己的统辖范围,必须要先拿下魏博军。再拿下兖郓二州天平军,最后是徐州的武宁军,之前兖郓二州中的大部分已被朱温占领,朱瑄兄弟率领的天平军退守到徐州附近。
在与魏博军的战斗中,魏博军不敌朱温的宣武军,节节败退,最后罗弘信只好通过贿赂朱温,请求罢战。朱温见好就收,魏博军遭此重创,力量大减,已不足为虑了。
朱温得了贿赂,并没有按照之前的计划去攻打河东李克用,而是顺势攻打兖郓二州。朱温没有料到的是,之前的手下败将朱瑾却让他的先头部队遭到重创,收复兖郓二州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朱温把兵败的火气撒在徐州身上,认为朱瑾之所以打胜仗,一定是得到了徐州的支援。于是转而攻打徐州。
正在这个紧要关头,朱温接到朝廷的命令,因秦宗权的弟弟秦宗衡骚扰淮扬,令他兼领淮南节度使,出兵剿灭秦宗衡。
朱温很快调集了淮南的兵力,要借道徐州去清剿秦宗衡。徐州统帅时溥本来威望比朱温高,权位却没有朱温高,早已对朱温不满。特别是陈州之战后,朱温被朝廷封王,自己弹劾朱温的奏折没有被朝廷采用,心想这事迟早会被朱温知道,拿来说事。时溥不同意借道。朱温以此为把柄,移兵攻打时溥。宣武军加上淮南的兵力,已经远超徐州的兵力。朱温兵合一处,集中攻打徐州。徐州军大败。朱温连拔濠、泗二州。并乘胜追击,时溥只得死守彭城,朱温穷追猛打,终于攻破彭城,时溥誓死不降,在城楼之上,举全族自焚。朱温占领了徐州。
朱瑄兄弟得知时溥战败,徐州已落入朱温手中,十分害怕,连夜向河东李克用求救,李克用听说是去打朱温,对朱温他心中本来就有火,立刻同意出兵。
此时魏博军罗弘信已向朱温投降,朱温指示罗弘信拦截李克用。本来李克用派出的援军兵力也有限,被罗弘信一拦截,就过不去了。兖郓二州的兵力根本不是朱温的对手。
朱温是有野心的,此时的朱温已经不是当年的阿三了。朱温的远大理想已经远不止于当大官、娶到张惠为妻那么简单了,这些当年的理想他都已经实现了,他要冲击更高的理想。
现在的他很深沉。在众多藩镇中,他的实力最强,因此那些藩镇的统帅们都能猜想出朱温的野心,但是,在当时的朝中,他为人最低调。他要讨伐某人,他一定会向朝廷奏报,哪怕是捏造理由,他也要得到朝廷的支持。对朝廷的下达的各种旨意,他都积极去执行,明面上,朝廷还指望着他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