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天,与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死亡,相伴的第11天。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于我而言,不是地下室里的鬼,不是下一秒就要吹爆的气球,也不是,成为了离异家庭中的孩子。在人生的前28年,我能想到最可怕的事,就是我现在正经历的事——奶奶也许随时大限将至,但对于在28岁生了一个孩子、29岁零341天的我来说,感受有点复杂,不知道怎么落笔去形容,不是形容不出来,是怕写出来面对不了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是,诸葛亮没有带着刘禅继续履行自己的契约精神,他看到恩公儿子的德行后就该清楚蜀汉总是要亡的,于是他在蜀汉有限的寿命中,集中精力编撰著作,成为一个发明家、思想家,中国创造的底子说不定都厚了。
我在说什么。
我无法面对可以如此冷静面对大限将至的奶奶时的自己。这样的冷静让我觉得自己凉薄,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自以为是的做对大家都好的事。在一天,这个家里,就都必须要像往常一样的生活一天,要在日落的时候散步,要看红酒浇灌的博格达主峰,要和邻居唠和往常一样的磕,要看好看的电视剧,也要赶周六的集,买南山新鲜的蘑菇。
要对得起刘备,也对得起自己。
想想我和这个家的羁绊,可能在我结完婚那年,要回库尔勒上班,爷爷奶奶身体都还算不错能送我出门,大家送我却在后视镜里哭了的时候,就断了。我是在大哭了十几公里到下高速的弯道上,擦干眼泪以后,断的。
这不是大家在当时谁想主动断的,只是在今天的冷静中我理解了自己那天十几公里怎么也停不下来的眼泪。
没什么好与不好,就这么自然发生了。我现在可以更笃定的说,人生,就是在用生离,修行死别。
我依赖这份冷静去尽孝,告诉奶奶别人家85岁的老年人也都这样,捏造了几个没她大还不如她的工具老人,叠加BUFF强调老了日子都不好过,老天爷不收你的时候,你还得暂且活一活。
奶奶是一只纯良的小白兔,点了点头吩咐我去柜子里翻记忆中的棉衣,上一次交代后事的时候,让我爸翻出了记忆中的棉裤。
我看着装棉衣的柜子和状态确实不如前几天的小白兔犹豫再三,说出了后备箱里从库尔勒赶回来那晚就备下的寿衣,是新的,袖子很长能盖住手,连手都不会冷。小白兔点了点头。
能盖住手是寿衣店老板介绍寿衣时说的,连手都不会冷,是我回来以后找棉衣棉裤的时候悟的。
第12天,我陆续干完了我想象中,为尽孝能干的一切事,孝身、孝心、孝志,我很感激奶奶在我的人生中留着命成全了我一段这样的时光,我就像姑姑专门放在客厅里加湿的那半杯水,开不开窗都于加湿无益,只于自洽有益。
目前看来,奶奶能突然好起来的情况是不存在的,善败又何尝不是一种胜利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好这个年~过不好也没事!
至少过好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