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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北京和冀东地区，就是史书上经常提及的渔阳郡和右北平郡，它们都是中原政权的边塞重镇。因为在长城脚下，所以战火不断，每在史书中看到它们，都往往伴随着狼烟和铁骑，厮杀和劫掠，以至我们可能完全忽略了那里也应有的安宁。其实这部分地区的常态景观，不是群山和长城，而是平原与村庄。
我们的车子沿着京沈高速，从北京向唐山飞奔着。我们一路看不到一点山的影子，都是平原，茫茫无际的平原。高速沿线不时会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村落，那些村落也被包围在更大范围的农田之中。国庆其间，正是这片土地的秋收时节，稻田一片金黄，空气中浮动着稻米成熟的气息，那是这片土地安宁的味道。
历史上，让这片土地脱离战火，获得安宁的，或许还应归功于一件让汉民族很感屈辱的事件。后晋天福三年，公元938年，石敬瑭为一己私利，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辽国。我放下这个事件本身的是非不谈，仅看这个结果对于这片土地的影响还是很深远的。
首先，中原政权与契丹辽国的边界不再停留在了燕山沿线，而是南推到了河间府，也就是如今的保定到天津一线。这次南推不得了，它让以往总处于战线之上的渔阳、右北平地区，一下子成为了战略后方，而且这个状态一直保持了四百余年之久。这期间，在如今的北京，辽、金政权都设立了陪都。公元1153年，海陵王还索性将金的都城就迁到了北京，这都在政治格局上，极大地提升了这片土地所具有的战略地位。
一个地方有了安宁，那对它的开发与建设就有了保障，而今连接华北、东北的这条辽西走廊傍海道，也正是在这两个非汉族政权的统治时期，才逐步形成。当然我想这与滨海平原的农业开发，防洪排涝的水利工程，以及修桥铺路的基础设施建设是分不开的，而这些都是需要国家力量来组织调动的。
如此当徐达、常遇春率领大明军队北伐成功，将我们丢失了430年的幽云十六州再次归入汉民族政权的版图时，我们历史版图的东北角上，就多了一个在明代历史上扯出许多恩怨的关隘——山海关。
04
该如何看待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呢？对汉民族来讲，它毕竟是个耻辱，要知道从西周燕国开始，中原政权就已经开始经营这方土地了。而燕山屏障的丢失，也让北方防御丢失了长城防线，从而将自己平原防御的软肋彻底暴露在了凶悍的草原民族的铁蹄之下。
但从更大历史格局来看，那又何尝不是我们拓展疆界认知的又一个开始呢？
如今我们对东北的认知，与其笼统地说开始于汉唐，倒不如更精准地说开始于辽金。我们对辽、金、西夏，甚至吐蕃、吐谷浑、渤海国和高句丽王国等边疆政权的历史认知，绝对不会是来自于当时并存于世的中原王朝的，而应是来自于其后世更强大、更壮阔、具有更大范畴、更高格局的中原王朝。
我们应该感谢，那些在历史上带给我们更大范畴上统一的英雄人物，因为是他们给我们构建了更为宏大的国家观和历史观。
其实我们的历史可能也是会有另外的走向的，我们放眼欧亚大陆的西端，和我们具有相似面积的欧洲，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国家？或许他们应该去探讨一下，他们所追求的所谓纯正的民族和宗教信仰，莫不就是让他们在历史的一个个十字路口上分裂又分裂的原因所在吗？而最终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纯正吗？
什么又叫做纯正？人和猩猩的基因差别不到1%，而人和猩猩又都源自哪里？源自于纯正吗？
05
如今从北京五环到唐山外环，走高速用不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我对唐山这个城市太熟悉了，我爱人就是唐山人，她大学就来北京读书了，因而也早早丢掉了家乡话。但同同的姥姥、姥爷、姨和舅舅那家乡话说得，简直就是赵丽蓉老师评剧味儿普通话的翻版。
唐山这个城市历史悠久吗？在路上，我这么戏谑地问我爱人这个问题，她撇着嘴拒绝回答，“我讨厌你这样的提问，你这么问，就铁定认为我家乡的历史不悠久，好吧，说出你的结论吧”。
似乎在我们国家就没有不历史悠久的地方，但在这条路上，我滑稽地想了一想，李自成从北京出发，去打山海关的吴三桂时，会在一个叫唐山地方歇歇脚吗？那时已然是明末。其实在明代，尤其明代的中后期，冀东这片土地，又恢复了它为边镇的历史地位。我们想到明朝时的这里，第一时间定会想起山海关，而那时的冀东地区，不过是为前线备战屯田的粮仓。
那时的唐山，背靠广阔的华北平原，即使身边便是海洋，但它也是面向土地的。因而它被藏进了历史的犄角里，因而它注定在更古老的历史中默默无名。
而唐山这个城市的出现，不但在等待着更大格局的安定，更是在等待着工业革命的浪潮。
清军入关以后，汉政权的长城防线又一次消失了，而且是彻底地消失，这里又回归到腹地的安宁。安定促进民生，许多准备闯关东的内地人，在唐山扎下了根。到了清朝末年，洋务运动迅猛发展，李鸿章委派轮船招商局总办唐廷枢到唐山筹办开平矿务局。公元1881年，中国第一座采用西方机器设备和技术进行生产的近代大型煤矿——开平煤矿开工投产。
在唐山的近代工业历史中，不但诞生了中国第一座机械化煤矿，还诞生了中国第一条标准轨距铁路、第一台蒸汽机车、第一桶机制水泥以及北方中国最早的产业工人队伍，这些都是唐山在近代工业革命里所取得的成就。
唐山也乘着近代工业革命的浪潮，凭借着这片土地丰富的矿藏，和面向大海方便物流的优势，从而爆发出了巨大的城市发展潜能，以至如今成为GDP超越省会的河北领军城市。
那座如今也已成为陈迹的开滦煤矿，我还是去过的， 如今那里已经变成了开滦国家矿山公园，许多当年的煤矿遗迹，也已入选《中国工业遗迹保护名录》。
车到迁安时，燕山已经横到了眼前。空气中浮动着浓重的焦炭燃烧后的味道，波说真是呛人，这地方污染总是这么严重。“这是钢铁的味道”，我说，“所谓世界钢铁看中国，中国钢铁看河北，河北钢铁看唐山，全国每100吨钢铁中，唐山就贡献了10吨以上”。
也不知道是雾还是霾，一层浅浅的薄雾就浮动在这片旷野的大地上，缭绕在不高的远山山腰处。远山峰峦硬朗的轮廓线就勾勒在那层白云之上，起伏着，延伸着，在大地与蓝天间画下波折的痕迹。波指着那远山对同同说，“那山多好看，就像《千里江山图》里的景致，宁静得，充满诗意”。
历史似乎就是这么的奇妙，我们看到的历史，总是在打打杀杀中寻找着存在的意义，我们奔向那个关口，似乎就是在奔向一个传奇的历史。然而真正给这片土地带来发展的，却依旧是和平与安宁，远离恩怨的和平与安宁。
而这也是，我们今天能自由奔向那里的，原因所在。
书接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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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云行笔记，在此潜心打造属于自己的《文化苦旅》，让我们来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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