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碎玉听禅
梵钟响起时，容昭正背着云岫撞开伽蓝寺的山门。
怀中的女子轻得像一捧雪，素白衣襟不断渗出淡金色的血，落地便开成霜花。小沙弥的惊叫声中，他跪在青石阶上嘶吼："救她！你们佛门不是最会超度......"
"施主。"老住持的禅杖点在他眉心，"您背着的，本就是不该存于世间的孽障。"
佛殿燃着三百盏长明灯，容昭却觉得冷。
云岫被安置在莲花座上，腕间银铃触到佛光的刹那，竟发出厉鬼般的尖啸。住持拨动念珠的手突然顿住——那些檀木珠子表面，正浮现出与容昭胎记相同的血色纹路。
"因果债，轮回偿。"老和尚叹息着掀开佛像前的经幡，"施主且看。"
鎏金佛祖的面容在经幡下扭曲变幻，最终定格成容昭的模样。
"三百年前，云岫施主在此立下往生桩。"
住持敲响梵钟，佛殿地面轰然开裂。容昭扑过去抱住云岫的瞬间，看见地宫深处陈列着九具冰棺——每具棺椁都嵌着面容相同的佛像，而棺中女子皆心口插剑，指尖缠绕褪色的银铃。
"她每百年便来换一次棺。"
"用挚爱之人的心头血，养不该复生的魂。"
容昭的剑架在住持颈间："胡言！"
老和尚却笑着指向最近那具冰棺。棺盖突然炸裂，十九岁的云岫缓缓坐起，心口插着的正是容昭此刻佩的剑。她脖颈缠绕的锁链另一端正系在自己腕上，随着链条绷直，容昭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冰裂声。
"现在明白了？"幻象中的云岫抚上他脸颊，"你杀的从来都是......"
梵钟再响，幻境破碎。真正的云岫在莲花座上咳出血沫，那些血珠凝成冰棱，在地面拼出八个字：
【速离 勿听 莫问 忘我】
子夜佛窟，容昭捏碎了第八尊佛像。
掌心被金箔割得血肉模糊，他却疯魔般在每一块碎片里寻找真相。直到在释迦牟尼的右眼处，挖出一枚冰裂纹琉璃珠——
珠中封存着三百年前的雨夜，云岫跪在佛前割破手腕："求佛祖收走我的痴念。"
可当她转身看见昏迷的师弟，立刻将佛珠嵌入他眉心："还是......求您让他忘了我。"
"真是情深义重。"
容昭捏着琉璃珠回到佛殿时，发现云岫醒了。她正在剜自己的心头血喂给殿前白梅，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现在走，还来得及。"
少年突然从背后抱住她，任由她指尖的冰刃刺入自己胸膛。两颗心隔着血肉共鸣，他终于看清她灵台中囚禁的九缕残魂——每道魂魄的眉眼，都是他前世模样。
"师尊其实......很怕寂寞吧？"
他舔去她耳畔血珠，笑得像个索命的艳鬼，"否则怎会连我的恨，都舍不得放手？"
伽蓝寺的晨钟撞破阴谋时，容昭正握着云岫的手捅穿佛像。
金身崩塌处露出青铜匣，里头躺着三百张生辰帖。最早那张被血污浸透，依稀能辨出云岫的字迹：【愿以千万年孤寂，换容昭十世安康】
暴雨忽至，冲刷着满地金粉。云岫在雨幕中化作流光消散前，将染血的佛珠塞进他唇间："咽下去，从此你见到的每滴雨......"
"都会是我的眼泪。"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