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将杀好的鱼皮先全部用冰块保存起来，然后再拉伸两边夹好。这冰块是个大难题，还是托莲生找肖云飞从宫里弄出来的，虽然右手不是特别方便，但是还是做的一丝不苟，整整齐齐。

  钟灵看着这一条一条黑色，还夹杂着花纹的鱼皮，觉得是世界上最美的图案。他想象着肖云娘因为有了这些可以慢慢恢复的容颜，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光芒……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钟灵就带上鱼皮、药箱出发了，来到肖云娘的房前，已经看见肖云飞夫妇站在那里等自己。肖云飞看见钟灵来了说到：“今天有劳了。”钟灵傻傻的摸摸后脑勺说：“呵呵……城主和夫人信任我,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肖云飞做了个请的姿势，请钟灵先入。玉兰已经将肖云娘扶了起来，云娘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问到：“是云飞和莲生吗？还有钟大夫？”肖云飞看见姐姐包着的伤口，走上前去轻轻的握住了姐姐的手说到：“姐，是我，云飞，钟大夫找到治你伤的办法了，等会儿会有点疼……要忍一会儿，我陪着您，要疼的厉害了你就咬我，重重的咬。”云娘伸出手朝云飞说话的方向摸去，摸着自己弟弟的脸说：“又说傻话了，我不怕，钟大夫很好，很细心。”肖云飞向钟灵点点头，钟灵屏退了其他人，屋内只有肖云飞姐弟三人。钟灵趁机对肖云飞说：“等会儿，不管你看见什么，都不要惊慌。”肖云飞点点头，钟灵先将脚上的纱布取下，脚趾上依然没有长出新的皮层，中间的肉已经凹陷下去了，肖云飞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姐姐的伤，不可思议的看着钟灵，他一直不知道原来伤的这么重，看着家姐肢体被损，肖云飞人强忍心神，深吸一口气。钟灵将鱼皮盖在上面，边缘尽量合适大小。再用棉布紧紧压迫包扎。肖云娘对肖云飞说到：“云飞？你看我伤好些了没？”云飞哽咽着说到：“好多了，再坚持一段时间，姐，到时候我和莲生带你去看中秋游园会，我记得去年是我和莲生去的.....她在外面吃这个吃那个的.....幸亏我带了银子.....姐...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我发誓！”肖云娘笑了笑，其实她的脚最近感觉有点发木，不再像之前那么疼了。钟灵听见他们姐弟的谈话，并未出声。脚上的换完后，钟灵擦了擦头上的汗，又净了净手，深吸一口气后，慢慢揭开了云娘头部的纱布，随着纱布的展开，一张只有半边俊美如常，而另一边的脸却惨不忍睹.....上面爬满了黑色和红褐色的痂皮，眼眶靠近太阳穴的位置凹陷下去，还有点点黄色的液体出现在肖云飞的眼里，肖云飞将指甲深深的掐紧自己手掌心里，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扯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对云娘说：“姐，现在我们换脸上的伤口，你要听话噢……我去洗个手，”肖云飞走到床后，面盆里泛出点点的涟漪……听见云娘在呼唤他，肖云飞用清水洗了把脸又走了过去，“云飞，你看我能不能把眼睛露在外面？这样我就可以看见你们了……”钟灵冲肖云飞使了个眼神，肖云飞会意到：“姐...再坚持一下，这样吧……再坚持十天？到时候我推您出去逛逛。现在外面也很热的，光线对眼睛不好。”肖云娘依从的点点头，这次钟灵加压了头部的绷带，肖云娘感觉有点难受，但是并未提出来。

  走出房门，莲生跑过来问到：“怎么样？姐姐好些了么？”肖云飞回到：“回去说。”莲生看他神色忧郁，一路闭口不谈。直到回房后莲生才开口到：“云飞，情况很不好吗？？”肖云飞难过的回到：“嗯……脸基本被毁了......脚也是.....钟大夫说脚以后走路多少有点受影响.....可是脸部，如果罗非鱼的皮不行的话，只有换皮了，可是也会有缝合的痕迹，而且会很难看。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姐姐，她今天还问我呢……哎！都是我不好，要我不是那么没用，姐姐也不会因为保护我而搞成这样！”肖云飞气的不行，浑身颤栗的说出后面的话来：“莲生，我之前太保守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魏建和张怀中他们最好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然我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莲生看见肖云飞眼睛通红，整个人因为气愤后变得暴戾起来，赶忙上去抱着他说到：“云飞，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心很痛……姐姐和我都需要你，你万不可再随意杀人了……天道轮回，这些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肖云飞将头埋入莲生的颈脖，自己心里却感觉自己越来越难以压抑复仇的心绪，想起自己一家忍辱负重的过了这么多年，仅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竟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自己是不是太懦弱无能了？管他什么君臣朝纲，肖云飞再一次觉得自己错了……唯有强权才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

  钟灵看着自己渐渐愈合的右手，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多吃了两碗，竹香坐在对面看见他开心的笑容，心里感到有一点点为他高兴，又想到他是因为云娘，️有一点点的失望，趁人都散了慢慢走了过去问到：“嗯……，小姐伤怎么样了？”钟灵说：“竹香，多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要没有你，我估计早饿几天肚子了！你看我的手，都好得差不多了，我觉得小姐也会好起来的！”竹香看了看钟灵的手说到：“这烫伤你要亲自试，再下次又有个什么人受伤，你也这样吗？还是说.....比如.....我？我要受伤了……你也会这样担心吗？”后面一句话竹香牢牢的盯着钟灵的脸，钟灵呵呵笑到：“嗯……其他人...要看是谁吧？如果是城主，是夫人，是你.我应该也会吧……”竹香听见这“应该”两字，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竟然想去试试这个“应该”会不会发生......

  肖云心中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莲生也只有尽力安慰，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根本没有把握。钟灵在换药后的三天再一次出现在肖云娘的房内，他满心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发生，可以说是更糟糕了……肖云娘的脚趾开始发黑，并且感觉不到太多的痛感，这是血运发生了障碍后最直接的表现，而面部的皮肤也未与鱼皮粘合，可以这样说彻底的失败了……而且最糟糕的是因为已经过去了一些时日，现在采取第二种换皮的办法，就需要再将面部的皮肤损害，这样才能与新植的皮肤融合长出血管。钟灵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的语言，肖云娘不再愿意要钟灵包住她的眼睛，更是在屋内要玉兰搬来铜镜，玉兰看这情况不妙，急的面红耳赤的，当她第一次看见肖云娘扯开纱布的样子时，夹杂着怜惜与厌恶感涌上喉咙，曾经多么美的一个女人啊……那优美的线条，洁白无瑕的皮肤，现在统统被这黑色的、黄色的，就像打翻的颜料盒一样搅在一起。玉兰只能找个理由说去找肖云飞，安稳住云娘后直奔主院。

  肖云娘在房内茫然若失的等待着，突然从窗外向里探进一个小脑袋，“姑姑？是您吗？”一个幼嫩的声音传来，肖云娘不敢回头，只得将完好的一面对着外面答到：“哲儿？是哲儿吗？”肖哲上次在钟灵屋外听见肖云飞和钟灵的谈话，他听见“换皮”、“鱼皮”觉得这些词汇怎么那么有意思，于是老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刚好趁玉兰出去的档口，他将小脑袋伸进来就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肖云娘进宫后只在肖哲周岁时见过一次，想到自己的侄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内心又感到一丝欣慰。

  肖云娘说：“哲儿，今天怎么没有去学堂？”肖哲从窗外爬下来，走进了房间，他边走边回答到：“嗯……今天严老师家里有事，我没有见过您，可是我听说你和我爹长的很像，所以想来看看您。您要嫌我吵，我这就走.....”云娘说到：“哲儿乖，姑姑脸受伤了，怕吓到你，等我好了我们一起玩好吗？”肖哲回答到说到：“嗯！我知道....我爹说他要将自己的皮割下来换到您身上去！那割了后还会长出来吗？而且我还听见过什么植皮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弄呢？我好想知道.....”肖云娘听见肖哲这番话，想到肖云飞竟然有这种想法，急忙想要追问，猛地回过头来，肖哲看清云娘后，直接一屁股吓得坐到了地上哭了起来：“爹........爹......这不是姑姑！这是妖怪！快来救我呀……”原来肖哲自幼未出过府门，十二岁依然心智如儿童一般，再加府内都是熟悉面孔未见生人，突然看见这苍夷的面容，不免将奶娘给自己讲的鬼神故事相结合起来。肖云娘听见肖哲喊“鬼”心里一片哗然……自己到底成了何种模样，竟然可以吓哭一个孩子？更又想到云飞竟要亲割皮肉来救自己，不觉泪水涟涟......自己样貌艳绝六宫，现在变成这副尊容，强烈的自尊心不容许她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肖云娘不顾脚步剧烈的疼痛，强行从床上站了起来，扒开肖哲夺门而去……

  肖云娘府后有一口水井，因为担心人多嘈杂，屋前屋后仆人都是送餐的时候才会比较多一点，现在玉兰又去了主院，只有几个老妈子在那打扫，突见一个身形秀丽的女子朝这里狂奔而来，再定神一看唬的一跳，此女半仙半鬼的一张脸与泪水交织在一起。只穿了件轻薄的白色内衣，披头散发，猛地冲了过来站立在井边，向里看了看，然后直接跳了下去！两个打扫的婆子慌的丢了扫把往前院呼喊：“不好了！快来人啊……有人跳井了……！”等喊的声嘶力竭之时，看见玉兰正带着莲生往这里赶，原来肖云飞为谢林拨款的事儿一早就出门了。莲生听见“跳井”二字心里慌的突突跳，急忙扯着玉兰夺命快奔，只见云娘屋门大开，肖哲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还说到：“姑姑....对不起！我.....刚才是吓到了....您.....您到哪里去了呀！........”莲生一听不好，急忙往后院跑，又扯过肖哲说：“快去找钟灵来！追风追云！男的都行！”肖哲爬起来，擦擦脸上的泪水朝前院跑去。边跑边喊：“钟大夫！追云哥！追风哥！快来啊……我姑姑不见了！”

  钟灵正在房内苦思失败的缘由，把自己的右手看了又看，突然一拍脑壳说：“啊...我知道了！是时机！”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依稀还有孩子的哭声，走出门外就看见肖哲哭的稀里哗啦的朝这儿奔。急忙迎上去问到：“发生什么事了？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吗？”肖哲扯着钟灵的袖子死命往外走，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说到：“是姑姑....姑姑不见了……都是我不好......钟大夫....娘要我来找您....快点...快点跟我走啊……”钟灵一听是云娘，面色瞬间苍白，抱起肖哲就死赶，跑出几步又狂奔回院捡起药箱，钟灵只狠自己没有习得武艺，此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奔而去……一颗心砰砰直跳，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掉……心中不停的默念“云娘……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等钟灵赶到肖云娘屋前时，已听闻阵阵抽泣之声，钟灵丢下肖哲和药箱，跌跌撞撞的往后面走，每一步都仿佛灌满了铅水，现在他又害怕了，害怕自己走的太快.....钟灵感到憋闷，心里被一块巨石压住了，怎么会感到喘不上气呢？他缓缓的移动着自己沉重的身体，趴在门上看了一眼，只见肖云娘躺在那里，安静的躺在那里.....钟灵脑里犹如置身于大海，一片汪洋找不到方向，半走半爬的扑了过去，看见自己心心念念了十五年的女人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仿佛化作一缕淡淡的清烟飘走了，自己怎么也抓不住，泪水充满了钟灵的眼眶，可是却哭不出声来，他突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