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年味

                       

    来南通七年有余,从没在南通过年,每年总是要回老家过年,因为在老家过年才有味道。现在的年大多数人感觉没了趣味。一是过得急急匆匆,急着休息,急着上班,急着吃饭,急着走亲戚,急着过年,一直急到初七,就上班了,年也过结束了;二是没了那种仪式感;以前记忆中的过年:进了年末,哪天开始打扫,哪天理发,哪天祭祖,都有说法;一是一,二是二,规规矩矩的,现在反而随意的很。记忆中的过年,大抵是小时候最欢乐的时光,让人难以忘却。

    我记忆的春节应是从蒸包子和熬糙米糖开始。那几天,邻家几户一起搭伙做这两样。每当那个时候,是我欢乐的开始。天微黑的时候,大人们已经在一起喝酒。一来寒冬腊月喝点酒暖身,二来是搭伙做这些需要力气,又要做一整夜,喝点酒提神长力。那时候,父母也不催我们几个小孩早点睡觉,而是任由我们在周围打闹嬉戏。大人们是知道我们的心思:没吃到那头笼的包子和第一锅熬成的糙米糖,我们怎肯睡觉?男人负责力气活,如剁肉,揉面,上下蒸笼,切糙米糖;女人们负责精细的工作:如调制包子的馅,小火熬红糖来做糙米糖的糖浆;而我们就负责流着口水,等着那第一口的味道。

      一切备用的东西准备好后,终于开始蒸包子和熬糙米糖了。家里的蒸汽越来越浓,里面还夹杂着各种香味,我们几个小孩早已迫不及待地围在灶台前,一个个贪婪地吸着香气,眼巴巴地看着灶台上蒸笼里的包子和锅里熬的糙米糖。“小心烫”大人一声大喊,同时拿下最上面蒸笼的包子,头笼包分给我们几个小孩,让我们讨个吉头:我们那时哪管烫不烫,一口下去,总被烫着直咧嘴,却又抵挡不住那香味,再咬一口,越吃越香。随后再吃一口那酥甜的糙米糖,我们几个才肯心满意足去睡觉。

    之后几天按照规矩来,哪天家里打扫,哪天去理发,哪天去买新衣服,都有各自的乐趣,我们小孩也是欢天喜地跟着做这些事。终于到了年三十这天,最隆重的活动祭祀来了。一家子早早起床,家里打扫干净。用煮熟的糯米,加少量的开水捏成糊状来做胶水。把买来的春联年画一一铺好,用一把小的软刷子在背后涂上糯米胶水,开始准备贴春联和年画。也不可以随便瞎贴,规矩是必须从堂屋的正大门开始贴,图个红红火火,顺顺当当。特别是春联是分上下对的,父亲没文化,经常会上对下对弄错,母亲总在一旁笑着对父亲说:错了错了,父亲也不恼火,慢慢重新卸下春联,再贴上去。春联年画贴好后,父亲忙着把积满一年香灰的锡香炉,锡蜡烛签擦拭干净,待一会祭祀备用;母亲则忙着准备祭祀用的食物,我则屁颠屁颠跟在父亲后边帮忙。

    再就是中午祭祖晚上敬佛。一张四方桌,除了南首的位置要空下来,其余三面每面放两张椅子,一共放六张椅子;四方桌上放果盘,半熟的猪鱼肉,锡蜡烛签上插上新的蜡烛,父亲毕恭毕敬地点上三炷香,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开始烧纸钱,放爆竹。晚上大概流程是一样的,只是不再是祭祀祖先而是敬各种各样的佛。我那时候大抵读过几年书,总认为这些是迷信,虽然也跟着磕头,内心是不屑一顾的。现在不惑之年,才明白那种一种仪式,一种信仰,人何起来,何其去,总有归路,那是每个人根所在的地方。

      敬佛后就是年夜饭。母亲早早把冷菜准备好了,就等着父亲敬佛完了,开始炒热菜。酒父亲早已备好,一种是海安粮酒,他自己喝;一种是海安糯米陈酒,我和母亲喝。我从小就不喜欢喝酒,父亲总在那时候笑笑说:男子汉以后总要喝酒的;母亲竟然也不阻挠,只是小声叫我少喝点,一边帮我夹着我喜欢吃的菜,一家人在笑声中喝着酒,吃着团圆饭。

    吃完饭,就是守岁,这中间的时间只有靠春晚打发。那时候的春晚,不管什么节目,都看的津津有味,总感觉春晚的节目太少,时间过得很快。也许因为农村的娱乐太少,看春晚成了我们那边家家户户的过年必备活动。到了十二点,外边爆竹声四处响起来的时候,新的一年来了,父亲这时候还是不能睡的,他还要到村里的小祠堂去敬佛,来保佑全家来年的平平安安。

    今年岁逢戊戌,狗年,以前记忆中过年总是那么不能让人忘却。很早以前,在除夕,王安石喝了点屠苏酒,乘着酒劲写下: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新桃换旧符没事 有些东西随着时间,是要变变,有些在骨子的印记,是时间改变不了的。   

老习俗,过完了元宵节,落灯后,才算完整的过完一个年。之后,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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