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阳六岁那年,添了个小弟弟。
可是,没了爸。
那是一九八四年。
1月17、18日,大雪。
积雪压塌房屋、仓库、草棚,压坏物资。市保险公司受理倒塌赔案264件,赔款115万元。积雪结冰压断电线,金山、青浦、上海各县输变电线路中断40多条,造成停电,铁路沿线电话中断,车站滞留2.1万多名乘客。
军区大院,陈子阳在院里玩雪,母亲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在厨房忙碌,他的爸爸叫陈振刚,是一名海军,因为爸爸是军人的原因,他经常见不到他,陪伴他的人只有妈妈。
“周老师,不好了,我家那口子叫人带话说陈营长跳海救人在军区医院抢救……”
周慧兰一听,双腿一软,险些晕了过去,摸着隆起的肚子,她站稳脚跟,平复情绪拉起儿子陈子阳冲出大院,一路向医院奔过去。
赶到医院,周慧兰又拉着儿子飞奔着上楼,陈子阳小腿吃力地跟着母亲啪嗒啪嗒地跑。
跑到一间病房门前,周慧兰一推门,陈子阳正看见一幅白布一点点掩上父亲的脸。
陈振刚的灵堂设在军区礼堂,因为他是因公殉职军区领导要为他开追悼会。战友们要送他最后一程。
灵堂里来悼念的人,都是陈振刚生前的领导和战友,周慧兰坐在桌边,她的爹妈死得早,有一个哥哥,多年没来往了,也不知是死是活,所以她娘家没有旁人来。
陈振刚家,长辈也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坐在另一边上哭,眼睛早哭红肿了,有人来的时候,他们假模假样拍着大腿大声地哭喊,声音尖厉凄惨。
礼堂中央挂着陈振刚的一张照片,也不知是哪年照的,照片上的他非常年青英俊,年青得陈子阳几乎不认得,照片很小,是临时去放大的。
陈子阳缩在母亲怀里,从医院回来,竟然不晓得哭,只睁大了一双黑黑空空的眼睛。
有邻居的妈妈把他拉过来,让他对着父亲的照片,轻轻地推他说:“你哭你爸几声吧。”
陈子阳哭不出来,他懵了,毕竟才六岁。
他又懂什么?
见他没有哭出来,邻居妈妈又走过去安慰周慧兰:“周老师,你可要保重身体,你还怀着孩子……”
过了一会儿,礼堂里有人来了。
是一个高大的军装男人和一个军装女人,男人手里拉着一个小男孩。而那个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
男人带着哭腔对小男孩说:“给你陈伯伯磕头,”女人抱着怀中的孩子来到周慧兰身边安慰她。
陈振刚的葬礼简单又快速的办完了。
“那个嫂子,我大哥不在了!你又还年轻,完全可以在找一个……”陈振山始终说不出口那话儿来。
坐在一旁的陈振华看不下去了,瞪了一眼一旁的陈振山,然后看着周慧兰说:“嫂子,我大哥虽然不在了!可我们在,”周慧兰一听心中一暖,可是,她这暖和还没到达心底,陈振华接下来的话,直接把她气进了医院,“所以,我大哥的那笔抚恤金,理因由我和我二哥继承,你没有资格拿,快拿来吧!我们还赶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