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沸沸扬扬地飘洒着,医院屋顶上,马路上,树啊,台阶啊……到处都白茫茫的,一夜醒来,看不到边的白,心里似雪一样空空的。
医院骨科人不是很多,父亲今天拆了线,要出院,这半个月弟弟一直陪父亲看病。
我讨厌父亲做事情无计划的行为!像今天这样。
舅舅让峰(自己的小儿子)送父亲和弟回家。舅舅是个好心肠的人,今年快七十岁了吧,我平时没有关心他具体的年龄。舅舅是母亲他们那一辈人里最有出息的。他通过自己努力考上了杨凌畜牧业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县城的畜牧站工作,在畜牧站“解散”后,他自己也一直没有放弃畜牧,一直自己开着店做兽医的工作。当自己的小孩子大学毕业被应聘到西安一民营企业时,他果断让孩子辞职,跟着自己做兽医方面的事情。现在年纪轻轻在县城也买了自己房子车子。现状告诉大家舅舅替自己孩子着想是多么明智。很多时候,我很是羡慕舅舅的孩子们。
挂断母亲电话,我赶紧手机上搜索县城出租车电话,得到的信息是:雪太大太厚,所有出租车停运。公交车更是不必说了。
我又查询县城现在天气晴朗,连续两三天都是雪,明天是小雪,后天也是,不过后天有太阳。应该雪会很快融化。
何不让父亲和弟弟在县城宾馆待一两天,等有车了再回去。谁让他不看天气不计划就出院。
赶紧给母亲打电话,说明意见。我还没说完,他急匆匆地挂断电话。估摸着她应该给父亲他们说了,我又打过去问母亲如何?
她不耐烦地说:“哎呀,不要问了。不知道。娃(小侄子,弟弟的第一个孩子)还等着饿的要吃饭,不管了,为这小事你不要问了。”她好似已经很讨厌我不停打电话了。
我默不作声的挂了电话。是啊,你再着急也不是亲历者,能怎么样呢?只怨父亲没有计划的出院。还害了表弟,让人家送他们。
我和母亲心里总觉得对不住表弟,好担心大雪天表弟开车的安全。人家开车送他们回来,还下雪,还被交警拦住,让回去挂了防滑链再走。我在家里,都能想到父亲弟弟的表情、神态。父亲还是那样等着人家说话,弟弟更是,一米八几三十多岁的大个站旁边没有任何话说,自己父亲的事还要小一岁的表弟开车送,自己却承担不起这样的小事。
哎,作为嫁出去的女儿,我也只能叹气。
说起弟弟,可能是母亲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我这么认为。
弟弟是姑姑亲生的,母亲和父亲除了我,当时生了个女孩。八九十年代那会,夫妻都希望自己有一女一儿,这样才觉得生活有着落,我的父母亲也是一样。不知道是外爷还是谁的主意(母亲几乎不和我谈心,从不给我说我不知道的事):让和姑姑家将出生一岁多的老三换过来,这样,我的亲妹妹也就成了我的表妹,表弟变成了我的弟弟。在我的记忆里,他很宠溺我的妹妹,对自己两个亲儿子却是大声呵斥,甚至动手收拾。在他在世的那几年里,妹妹是被呵护被宠溺的小公主。作为小孩子,我们家大人从不在小孩面前提大人的事,我问也会斥责我:大人的事小娃娃问啥!记忆中母亲说过好几次,让我很是恼怒,好奇心再强却毫无办法,谁让我还是孩子呢,哎。姑父四十岁左右因为一种疾病:脚丫不停地肿,有次我去他家,看到他用酒正在泡肿胀的脚,大人不说我从不清楚他的病理。没过几年他就与世长辞了……姑父是个与朋友好喝酒的人,也有可能是家族遗传原因,他们家虽然弟兄多,小辈也多,长得高的,模样俊俏的不少,可智商不是很高,读书都读不进去,换来的弟弟也是一样。
我不喜欢村里像鲁迅笔下的“杨二嫂”“孔乙己”“闰土”“咸亨酒店的老板”……的人物,执意自己读书走出农村。所以,长大后专门嫁的很远,不想回去,也不愿回去。
弟弟比我小两岁,今年三十八岁了,结了两次婚,二婚生了两个娃,一儿一女,他没有特长,在新疆有份工厂的工作,现在干了有一年光景,过完年三月份再去上班,这段时间就在家里等着。陪父亲看病也应该算是再长大,承担起家里的担子了吧。让他去学驾照,他说看着别人出车祸,他害怕,不开车不会开车也没有那份害怕的担心。我想说:总不能看到别人吃饭喝水被噎死,从此自己就断食吧。话到嘴边又不能说出口,母亲的口气好像也维护他的想法。母亲总说:“管他去,走一步看一步。”自己不做,像今天这样自己父亲回家都要去求别人,欠别人人情,让人看的更低,这样的想法我只能自己说给自己,母亲不懂,说话暴躁的父亲更是不懂,弟弟更不用提了。
下午五点多,我又一次打电话过去,母亲说:“你爸回来了。”我等待的心终于放下了,表弟也顺利返程回到了家。
雪还在飘着,似乎没那会大了,一小粒一小粒的慢慢悠悠地顺势而下。父亲说,医生今天也换了药,也不用去复查了,三四个月就正常走路了。
有点欣慰,等着雪停,等着过完年母亲去检查眼睛,等着开春后父亲的腿正常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