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的“苍“(音同羌)与我国的羌族完全无关。
它是一种用来晾晒食物的容器器具,因为在普通话编码集中并无对应词汇,只好用当地方言对应的发音来代替了。
在江南水乡普遍生产水稻,与水稻相关的活动也就成了人们主要活动,这包括二、三月份的育种、播种育苗,四月份后插秧、薅草、保水,直到八月初的收割、脱粒并搬运到家;之后再来一轮晚稻。
刚收获回家的水稻一般都比较潮湿,有时甚至还是湿漉漉的,如果把它们放置几天就会发芽,发芽之后的水稻失去大部分营养成分,也就报废了。因此需要晾晒干燥后再储存,江南当地常把水稻叫做“谷“,因此晾晒水稻就称为“晒谷”。
也许是在我出生前很长的一段时期,晒谷是把谷子装在一种类似大号簸箕中晾晒,这种大号簸箕在当地就称为“苍“(音同羌)。
“苍“其实与“簸箕”长得一样,而且材质也一样都是竹子编的,差别一是在尺寸上,簸箕直径1米以下居多,而“苍“则在1.5 ~ 1.8米,二是簸箕常用来分离大米、小米、沙子、谷糠等比重有明显差异的物品上,偶尔也用来晾晒一些量少的食品,但“苍“基本上都是用来“晒谷”。
八月初的江南,早晨通常都是艳阳高照,农人们就在自家道场摆上两个麻凳,麻凳上再放两个“架条”(架条是当地说法,一般是毛竹或较直的树木),在麻凳、架条搭的框架上再放上“苍“,“苍“的数量可以依据框架的大小与承受力度,一般是四只左右,这也是普通家庭的拥有量。
然后再把谷子从屋内搬出来,力气大的可以直接倒在“苍“里,力气小的只能用”戳箕“ 慢慢捣腾过去,倒在“苍“里之后,还得用一个叫”耙子“的工具把谷摊平摊匀,当然用一根棍子代替也可以。
当时我在想:为什么不直接把“苍“放地面上,把谷整理好,之后再两人抬上“架条”上呢?但我当时没有足够的兴趣,也没胆敢说出来,因为这有可能遭其实人的鄙视,只好不了了之。
这样告一段落后,并没有完事,因为每过一到两个小时还得”扒(音同哈)苍“,”扒苍“就是前文说的用”耙子“把谷子摊平摊匀,以便把谷子晒得更均匀,似乎也可以提高晾晒效率,这种任务一般都是交给小孩或老人。
有些小孩听话也负责,但多数都没有定力,基本上是大人出门前,他们操作一次,再等大人回家后再假装认真操作一遍,糊弄得相当完美。
比”扒苍“更讨厌的是事情是”赶鸡“。
江南的人农人们并不富裕,鸡肉鸡蛋基本上全靠自给自足,因此家家都要散养一些鸡,以备年节用,而鸡的吃食全靠青草、草籽、昆虫、剩余饭菜之类的,它们常处于半饥饿状态,因此一旦发现道场上有晾晒的谷子时,只要发现没人在,它们就看准时机飞起来,站到羌的边沿上一顿啄食。
同样,”赶鸡“这种任务一般还是交给非劳动力的小孩或老人,因为”赶鸡“从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自由,而小孩们贪玩的很,哪能有这个耐心与兴趣?很快一大群鸡就飞上了”苍“,它们不但啄食还乱扒拉,”苍“里”苍“外到处都是谷子,而且有些鸡吃饱了还拉鸡屎,弄得一蹋糊涂,让人恨不得把它们杀吃了。
后来还真有人发明了一个办法,把”赶鸡“的活变成了趣事!这得两人配合才能完成,当鸡飞上”苍“时,鸡通常会吃一会再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后再吃。
远处的一个小伙伴用手势暗示另一个小伙伴,后者从架条另一头蹲着或爬着悄悄地潜到鸡站立的”苍“的正下方,在鸡陶醉于吃食时,前者示意”苍“下小伙伴突然出手,从”苍“的边缘猛地抓住鸡的两脚,鸡受了惊,惊慌失措地用翅膀使劲扑腾,而小伙伴们则得意地大笑起来,不过戏弄一阵之后,还是把鸡给释放了,目的主要是图个乐呵,另外也能展现一下敏捷的身手,因为他们经常打赌争相徒手捉鸡,胜者能得到大伙类似”真厉害“ 这样的赞语,当然鸡好像也长了记性,被捉与受到惊吓的估计大半天也不敢再来了。
除了”扒苍“、”赶鸡“外,还有日复一日的例行”收谷“。
”收谷“这事不仅麻烦,而且可能遭受较大损失。
晚上一般都会有露水,会打湿谷子,所以每天必需要转移到屋里。那时天气预报还不太准确,有时还会有局部小天气,或者人们干脆错过了广播天气预报的时间。
天气正常的话还好,早些收或晚些收都不是大事,但有时遭受午后雷阵雨或暴雨,那谷子就不是被淋湿的事了,很可能就是泡在水里甚至被水冲走。
有一次,母亲嘱咐我在家看着谷子,但我架不住诱惑来到二里外的湖边钓鱼,突然暴雨来了,我想起家里的晒的谷子,于是拼着命向家里跑,在邻居姐姐帮助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两人直接把”苍“抬到屋里,但还是晚了一步,看到晒得好几天差不多全干的谷完全淋湿,我又悔又急,差不多要哭了。
记忆中的儿时就像一幅画,色彩斑斓,充满温馨与快乐;闭上眼睛,便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熟悉的场景:阳光下金黄的稻田,晾晒谷物的”苍“,还有小孩子们嬉笑打闹的身影。尤其是想到最有趣的那一刻,总会忍俊不禁,所以这里专门记录下来,将来让后生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