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槐花总是先于早读声落下。我踩过那些乳白色的小月亮,看它们被风卷进教室后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玻璃罐里泡着隔夜的茉莉花茶,阳光斜斜地切过瓶身,在摊开的《飞鸟集》上投下琥珀色的光斑。
物理老师画电路图时,粉笔突然断成三截。后排男生憋笑的脸涨得通红,前桌女生马尾辫上的浅蓝发卡跟着肩膀颤动。蝉鸣乘着热浪破窗而入,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正被值日生擦去"63",改写为"62"。
黄昏的操场总在傍晚六点零七分准时褪色。跑道旁的水杉把影子拉得纤长,像谁用碳素笔写下的青春注脚。音乐教室的旧钢琴漏着半阙《致爱丽丝》,穿堂风掀起琴谱,惊醒了在窗台打盹的橘猫。
储物柜最深处躺着没送出的信,信封上印着四叶草暗纹。那年春天我们在樱花树下背《长恨歌》,你指着枝头说像不像未拆封的情书。后来整个雨季,走廊瓷砖都洇着潮湿的诺言。
毕业那天,值日生忘了擦黑板。数学公式与卡通涂鸦在夕阳里和解,粉笔槽积着细碎的彩虹。有人把许愿瓶埋在老槐树下,玻璃壁贴着褪色的拍立得。蝉蜕还挂在去年的枝桠上,而我们已经走进彼此记忆的标本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