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杀猪饭,就到了春节,张灯结彩的春节过后,春播开始,而造人计划也迫在眉睫地摆在面前。冬去春来,花开花落,儿子一晃也有10岁了,九妹曾祖母仍然没有怀上的迹象,几经折腾,两口子最终认命了,三代单传,板上钉钉了,他们不再进庙上香拜神求子,只愿这个儿子能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地长大。这个三代单传的儿子就是九妹的爷爷。
因为是独子,又是三代单传,精明能干的九妹曾祖母把儿子看得很金贵,农活基本不让他插手,教他识得几个字,帮忙收收租子,算算账,农忙农闲时都是玩玩打闹的公子哥一个,18岁时,因为家有房产、田产,很快说上一房媳妇,九妹的爷爷结婚成家。
当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仿佛山岭、沟壑都回荡着这天籁之声,当接生婆把婴儿抱给等在房门外的九妹曾祖母时,一句:“报喜了,是个小子”,让九妹曾祖母悬着的心落了地,守了一夜,终于踏实了,饶家有后了,她也算无愧于饶家了。
九妹爷爷当了父亲,却仍然是甩手掌柜一个,九妹曾祖母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人在家里,好好地待着就行,什么生计、营生都用不着他操心。他倒是乐得逍遥自在,一口气为饶家生了三个儿子,彻底打破了饶家三代单传的局面。这真是应了“事不过三”那条定律,所以,老天爷安排好了的事,急不来,三代单传后,触底反弹,儿子的数量呈几何级数地增长。
九妹的父亲就是这三个儿子中的老大。看着满园跑着的三个男娃,九妹曾祖母没有再像养育九妹爷爷那样放任三个孙子了,她送他们上私塾,让他们放牛割草,很小的时候就让他们跟着老两口下田了,看着厚道、吃苦的大孙子、九妹的父亲,九妹曾祖母认定这个家得他来挑大梁,所以,平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让他知道,让他动脑子拿主意,给他锻炼的机会,成为有担当的大男人。
那一年,土改工作队进村了。九妹曾祖母识得一些字,在整个村子里都算得上是一个 “文化人”,她被土改工作组指派把村里的女人召集到一起,教她们识字。所以村里人对划定地主、富农、中农、贫农、雇农这几个成分的条件和标准搞不清楚的,不好问工作队的,就都跑到九妹曾祖母家里来问询。
一个薄雾飘散、空气清新的早晨,九妹曾祖母在丈夫病逝,一切事务处理完毕后,来到工作队办公住地。这是一处好久不住人的土坯房,三间房子围住一个场院,很多时候,村民谈话、开会等就在场院里进行了,很是拥挤。九妹曾祖母径直进到土改工作队队长的办公室,队长招呼她在对面的办公桌的椅子上坐下,她却推辞说:“不坐了,我来,只想说一件事,就是你们搬到我家去办公吧,我明天就把房子给你们腾出来。”队长还在说着:“那怎么好麻烦你们一大家子住不安生呢”,九妹曾祖母已经从场院走到下坡的小道上往家走去,她就是这样的性格,这样一个明事理的人,想好的事情,不用回头,一个字,“做”。
晚上,队长派了工作队的工作人员上门了解情况,看见九妹曾祖母正带着儿子、儿媳妇、孙子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等到九妹曾祖母迈进自己住了多少年的两层楼房的门槛时,这里已经是土改工作队的办公地,现在,她是作为一个村民来说明自己家的田亩数、劳力数等情况的。因为三代单传,缺少劳动力,所以,九妹曾祖父在世时就没有拼命置地,后来有了九妹父亲三弟兄,劳动力增加,最忙的抢收季节,雇几个短工就过去了,“剥削的成分”占整个收入的很小一部分,所以饶家按照人均田地定下的成份就是中农,按照当时的政策,中农是团结、依靠的对象,所以他们家的两层楼房很快就又归还了。
再次搬进楼房的那天,九妹曾祖母不敢张扬,站在天井里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四周每个角落扫射了一遍,确知是饶家建的房子,确定是自己住了几十年的房子,这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对自己说着,回家了,回家了。她很想告诉九泉之下的丈夫,他害怕被定为地主成份,田地会被收回分掉,现在看来都是多余的担心,房子也完好无损地住着老饶家的祖孙三代。
再次安定下来后,九妹曾祖母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给大孙子、九妹父亲成家。在这个房子里,曾有三个孙子出生,打破了饶家三代单传,这三个孙子再去开枝散叶,会有什么奇迹?她想想都觉着美滋滋,她开始张罗大孙子的婚事。很快媒人牵线搭桥,说成了邻村的张姓姑娘。娶亲的那天,红红的灯笼挂在大门,门口的狮子的脖颈都系上红绸缎,二楼的屋檐一圈的红绸,天井四周看过去的柱子都被红色包裹,门上、窗棂上的喜字像一朵可以蹦出的小花,笑逐颜开。
饶家的孙子成亲了,全村的人再次推进涌出地恭贺新禧,喜宴像新房刚落成时一样,在天井、在堂屋设流水宴席,吃了三天三夜。
北回归线附近的这个秀水村,气候适宜,种什么,长什么,成什么,只要你肯付出。这里不像其他地方,金九银十,季节那么明显,只要勤劳,月月都是收获的季节。
当火龙果的藤蔓开出花朵的时候,九妹曾祖母看着孙媳妇几年没有动静,突然一下滚圆的肚子,笑开的眉眼比那花朵还要灿烂,她幻想着孙媳妇的肚子里是对双胞胎,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一胎就满足了她曾孙、曾孙女的愿望,她想着、思忖着,就会对着孙媳妇的肚子笑出了声,倒是把孙媳妇弄得不好意思。
孙媳妇"动红"的那天,九妹曾祖母正在院外的自留地里刨土豆,听到孙媳妇的叫声,赶紧进屋把她扶到床上躺下,接着去叫接生婆,顺着一路把儿子、孙子都叫回了家。
折腾到晚上九点多钟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饶家四代同堂的时代在这个啼哭声中到来,那男性婴儿的哭声底气十足,累得一头倒在床上的九妹曾祖母,梦里、醒着都能听到那哭声,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个男婴就是九妹的大哥。
大哥三岁时,二哥出生了,二哥三岁时,三哥出生了,几年时间又是三个儿子,生儿子的速度已经赶上了他们的上一辈。添人进口,这个小楼里又见着小孩撒欢、追赶,又听见他们稚嫩的叫唤声了,九妹曾祖母像个幼儿园的老阿姨,她让儿子、孙子都去生产队上工挣工分,她把几个重孙带的像受过训练一样,个个胖胖乎乎,虎头虎脑,在村里的小孩子里面都快成为一景。
第四个重孙降生时,变了花样品种,重孙女,这也是饶家几代里面的第一个女孩,九妹曾祖母的那个高兴啊。接着四姐后面,又是儿子,老五,老六。第七个时又变回成了女孩。第八个又变回了儿子,至此老八这儿,就有了6个儿子,这个数字又是上一辈儿子数目的倍数,九妹曾祖母觉着不可思议,却又开心不已,发人,老饶家发人啊,虽然自己的丈夫没有亲眼见到,她替他见证了老饶家的人丁兴旺。